张瑾睁开眼,阳光直刺眉梢,从厚重的窗帘的缝隙斜进来,照到身侧另一半空荡的床面上。
张瑾开车走到尼本桥上的时候,原本晴朗的突然天变了颜色,闷雷滚急雨,豆大的雨珠泼水一样从天上倒下来,雨刷都摆不及。她将车停在Joyce家院子前的路边,穿过院子跑到门前开门的功夫,已经被淋了个透。
 柳暗花明(一)
客厅的窗边,原本盘腿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来,连出一片挺拔的阴影,衬得身旁落地的窗户都逼仄了。他手里半合着一本书,手指还垫在某一页里。
时间已过中午,腹中饥肠辘辘,张瑾起床,从冰箱取出牛奶和面包,将午餐草草了事,开车去Joyce太太家喂猫。
Joyce太太家住波市北区,靠近波大。开车过去大概需要20分钟,中间过一条小河,叫尼本河,过了河就只剩几分钟的路程。
拨开粘在脸上的发丝,张瑾关上门,昂起头两手顺进湿发里挑起来甩了又甩,没注意门边多出来的一双男士鞋子。
屋里有人,还是个男人!张瑾将衣摆快速地扯回去,扭头寻找声源。
Joyce连忙摇手:“租你们房子不为挣钱。我丈夫做贸易,常年在外,家里就我和James两个人,空旷旷的,不如人多有意思。”
手指拂过平整的床单,张瑾怔怔出神,她的丈夫,陆恺,又是一夜未归。
Joyce是波大的老师,去过中国交换,会一些中文,十分喜欢中餐,她老公也是中国人,还和陆恺是老乡。
她听两人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了然道:“马上就到开学季,你们这会找房子已经太晚,其它学生早在暑假开始前就订好了,况且你们还要两间房,想找的合适的,肯定难。”
十年前,她和陆恺住进Joyce太太家的时候,周常远才15岁,半个男孩半个少年的样子,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歪头打量他们两人,半晌,操一口流利的中文,酷酷地说:“我叫James,中文名叫周常远,也是半个中国人。”
水珠从头顶跌落到脸上,赤裸的胳膊也是湿的,她干脆掀起背心下摆,胡乱地抹脸,一边朝屋里喊:“Luna……咪咪咪咪……”嗓音尖尖的,带着轻轻的鼻音。
Joyce喜欢吃中餐,周常远也是,发现张瑾做得一手好菜后,便时常缠着她给自己开小灶。后来Joyce太太过意不去,请她每天做一顿饭,抵免一间房子的租金。
Luna是一只橘猫,因为脖子上有半圈弯弯的图案像月牙,被Joyce太太起名Luna,她不像一般的橘猫粘人,是个傲慢高冷的小公主。
“Gin。”
Joyce太太热心又好相处,以市面上一般房子的平均价格算租金,张瑾和陆恺一住就是好几年,从研究生租到了博士毕业,两人从同学变成了舍友,又变成恋人。
拿起手机,消息依然未回。
张瑾的怪叫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看清男人精致的轮廓,张瑾惊喜,从眉到眼都温和下来,向他走过去:“常远?放假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恺对猫毛过敏,张瑾便每天往返Joyce太太家一趟,不厌其烦。
张瑾和陆恺面面相觑,愁容满面。
鼻梁上无框的眼镜被他推了推,混血的浅棕色眸子藏在镜片后,过于深邃叫人一时看不清。对上张瑾乌漉茫然的眼,他又唤了她一声:“Gin。”
她愿意如此费心劳力,因为Joyce太太于她有恩。
张瑾和陆恺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道谢,可等他们进了偌大的院子,看了无一处不精致的房间后不免沉默下来。这房子恐怕租金不低,他们承担不起。
张瑾两人道歉,起身让开路,打算接着找,Joyce太太喊住了他们。
这孩子,一年多不见,又变了,变得好像更清寞了,张瑾心疼地想。
现在是暑假,Joyce不用给学生代课,像往常一样出门远游,将宝贝猫咪托付给张瑾照顾。
Luna蹭着他赤裸的脚踝转出来,冲着张瑾:“喵呜~”
张瑾知道Joyce老公周路鸣在外面生意做得大,家里不差钱,但也不好意思这样占人家便宜。她推脱不过,便把自
Joyce看着两人,略一思量,深绿色的眼睛和涂了棕红色口红的嘴弯起来,说:“我家里有几间空房,本来没打算外租,碰到你们算是有缘,你们进来看看。”
那时也是一个暑假,波市的太阳毒辣辣地悬在头顶,两人脊背的衣裳都被热汗打湿,停在一幢院门紧闭、绿荫阴凉的门廊台阶前歇脚。坐下没多久,别墅的主人Joyce太太就回来了,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是个漂亮的混血儿。
十年前张瑾和陆恺初来美国求学,人生地不熟,沿波大周围的街道一边走,一边找房子。路边有招租的房东张贴的小广告,他们打了好些电话,却没有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