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书言弹了弹敞开的淡蓝西装,手从裤袋伸出,俯身拿枕头垫在她背后,不以为意地揪起眉头,“除了我和你丫鬟,谁有这么好心。”
她还没开口教训两句,他们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胡克明说:“回去吧,养足精神好好干,这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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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怪她当初抛弃了他吗?他是不是后悔了送她先离开?
经常混迹舞厅、烟馆不说,连图书馆的工作做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湿漉漉的发丝贴紧面庞,周幼薇心里忽然很难过。她想起来小时候,每次自己遇到不开心的事,总拿他出气发泄,打他,骂他,让他滚远些。
和大多数纨绔子弟相同,养尊处优的丁书言穿戴皆是精品,有张蓝田美玉般的面容,风流潇洒。
周幼薇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清醒的时候差不多到后半夜了。半梦半醒之际,她似乎感到有人坐在旁边,那气息很熟悉。
周幼薇想,可能自己真的烧糊涂了吧。她靠着枕头,余光瞟了瞟他。
周幼薇瞪着那污浊的斑斑点点,又好气又好笑……这可是才买的新裙子,今天第一次穿!要是段希廷来的时候,看见她这副样子怎么办?
说到底,胡克明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只是非要选的话,他还是排第一。
可是一转身,他还是一声不响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地站着。那时候,他是不是和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
警卫队几个人无聊地坐在外面聊天,而审讯室和看守所的灯还亮着。
但现在,她睁眼看见的,是丁书言。
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不时跑过拉黄包车的小伙子,或者是老头叫卖糖炒栗子的声音。周幼薇拍拍裙子,特意打扮了赴约,心里莫名期待和忐忑。
天际灰白,劲风不停迎面吹来。慢慢的,稀疏雨滴连成线,后肩和脸颊都感到一丝沁凉。
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他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小爷我辛辛苦苦守了你大半夜,还不乐意?”
这位和周家有关系的贵少爷,是上海丝业大王丁泰荣的儿子。因为丁老爷和周世仁是世交,所以她顺理成章地认识了他。
月亮被层层乌云遮蔽,天空颜色漆黑,浸得树尖神经质地发颤。尽管已是深夜时分,还是能够断断续续听见沉闷的惨叫声传来。
胡克明听着他的解释,不置褒贬,眯起眼睛道:“以老师的身份,我必须适当提醒你一句。人有七情六欲,向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不必强硬地拒绝周家小姐,只要心里明白分寸,不要假戏真做就好。”
行人脚步匆匆,路边的小贩忙着收拾摊子。两个小孩子从身边笑闹跑过,踩到坑里,泥水溅到了她的裙子。
和顺斋的客人走了来,来了走,每个人无一例外对门口站着的女孩投去好奇的视线。
 当时惘然,水流花落
有时候,她觉得他就是空有好皮囊,投胎在了好人家,根本没继承他爹的优秀品质,更像个游手好闲,爱耍嘴皮子的市井流氓。
回到家,周幼薇便发起了高烧,被周世仁喝令管家立即送到医院,难得发脾气把小凤也骂了个狗血淋头,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小姐。
段希廷一言不发退离,又听背后状似无意的询问声响起:“晚上做什么去了?八角说,他跟你在福煦路分手后,就没见到你人影了。”
“去大桥吹了会儿风,抽了三支烟。”
小凤哑巴吃黄连有冤无处说,只得受着。
周幼薇没力气跟他斗嘴,撑起身体扫了眼只有自己一个病人的特殊房间,问:“还有谁来过?”
焦急地四处张望,茫茫雨幕间,完全看不见那人身影。
“周幼薇,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别再靠近。”轻叹了口气,声音消失了。
周幼薇抬眼,又低头搓了搓手臂。
因此,当小凤老对她灌输丁书言对她很好,是怀着爱慕之情云云的言论时,周幼
她倔强地站在雨里,认为他不会负约。但随时间流逝,当人影寥寥无几,全身被雨水淋了个透,最初的雀跃也开始一点点粉碎。
她听见他说:“不管姓冯,还是姓周,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脑子不转弯。”
明明难过,害怕,失落,愤怒……却希望留住对方不要离开,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
“女人是祸水,色字头上一把刀,切记。”胡克明叮嘱。
她穿着浅绿色洋装,头戴宽檐帽,领口别着朵山茶花扣。
段希廷眼睑低垂,埋藏住眉梢阴冷的气息,一副事不关己又遵从的模样答:“是。”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长时间,之所以没离开,是觉得段希廷一定会来。
雨模糊了视野,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慢吞吞往回走。
他知道,胡克明对自己并没有彻底信任,仍在考验着。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专门盯梢的特工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