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八成是叫来羞辱一番。”
虽然给她的感觉莫名熟悉,容貌也有相像之处,但气质截然不同。一个温柔卑怯,而另一个看起来礼貌,神色却倨傲阴冷,不可能是他。
周世仁心中自有主意,然面上仍附和:“说的是。陆太太,你交际面广,认识的人也多,有没有哪家未娶亲的少爷能介绍?”
灯红酒绿,宾客络绎不绝。熠熠光亮透过大落地花窗,照射着花园内的繁茂青木。枝影摇曳,空中飘浮了诱惑的香气。
段希廷驻足,环视这座中西合璧的大庭院,与记忆里高墙大院的宅子重叠,隐在黑暗里的目光愈发深沉。
这也怪他和夫人以前对她太宠爱,才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周幼薇嘟哝:“明明是您老了,还赖我。”
火星在指间闪烁,段希廷掐灭烟头扔在地上,用靴子碾了碾,“请柬都送来了,周世仁不怕,我怕什么。”
她只觉得闷得慌,心神早不在这里,全飘到明天去马场的事了。
男人很快松了手,不动声色睨着她,眼神沉若无底的海。
“当然去。”
“幼薇今年满十八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着玫瑰旗袍的陆太太拉起她的手,亲切笑道。
“小姐,你怎么啦?”小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周世仁说:“可不是,我愁着谁才能制得住她这只皮猴,头发都愁白啰。”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吧。”周幼薇定定看着男人的背影,迟疑地摇摇头。
“怪了,周老爷请他做什么?”
陆太太闻言,试探道:“按理说幼薇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婆家了。书读得再多,女孩子终归是为了寻到更好的人家。要是有丈夫爱着护着,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是了了桩心愿。”
在这血火漫天的时期,丝毫瞧不出动荡的影子。好像上海仍旧繁华着,尽管这种繁华是畸形的,糜烂的。
回过神,周幼薇竟觉耳根一热,连忙说:“谢谢。”
句句鄙夷憎恶,恨不能除之后快。
“可这时候平白无故邀你参加舞会,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要不,我再去叫几个人来?”八角犹豫。
一众官员,几位银行家、企业家或站或坐,高谈阔论,从经济、政治、时事说到舞厅、女影星、梨园名伶,互相虚伪地恭维,惺惺作态。
女孩子读书是为了寻好人家嫁?谬论!她放下高脚杯,端起一块小蛋糕,不以为然地用叉子咬了口。
八角瞟了眼不远处,随口问了句:“老大,你认识周小姐?”
顶部吊挂的水晶灯照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衣香鬓影掺杂着酒肉气,和舒缓的音乐弥漫每个角落,一派歌舞升平。
“这还算小事!他居然投靠了李士群那大汉奸,替76号第二处办事,简直无耻。”
“是啊,这小赤佬来干什么?段家是新政府的爪牙,他段希廷作为头一条忠实走狗,竟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的地盘?”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有不少青年才俊,世家少爷追求,周老操心过头了!”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
“嘘,小点声……听说当年段老头做土匪起家,后来跟着青帮混,底子很不干净。他死了,段希廷接管其下香堂和码头,比他老子更心狠手辣,第一天就打着肃清帮派的名号杀了不听话的两个精英以儆效尤。硬是把差点败落的家业重振旗鼓,那些人现在是对他言听计从。”
周幼薇听见二人聊起这个话题,心底顿时烦闷更甚,趁父亲不注意,干脆悄悄后退两步,直接溜了。
“那——咱们真要进去吗?”
有几对男女在中央翩翩起舞,陶醉在快乐中。
嘴角冰冷的微笑消失,段希廷轻嗤,淡淡道:“不认识。”
“有倒是有……只是这件事原本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提。”
“要真是我操心过头就好了,她啊,光有张漂亮的脸有什么用?人家一接触她,哪个不是见一两面便没了下文?”提及此事,周世仁更觉得头疼。
就在段希廷踏进大厅之际,几名聚在一起的富商作鸟兽散。气氛倏地微妙变化,连舞池里的忘情舞动的男女也滞缓
周幼薇跟在父亲身边,端着高脚杯与宾客们碰撞,乖巧地一会儿叫“徐先生”、“张总经理”,一会儿喊“陆叔叔”、“陆太太”。
目光扫过她小巧的鹅蛋脸,他只嗯了一声,声音极低,便绕过她和众人一起毫无留恋地跨进周公馆。
难怪,她怎么丢得了这方锦绣天地……世间都爱穿花戴银,钟鼓馔玉,无人免俗。
“哎,瞧瞧,那不是段家公子吗?”
 他如恶鬼,挞伐人世
一句话毕,众人哈哈大笑。
“看着衣着光鲜,家财丰厚,背地干的可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啊。知道江湖人称他什么吗?‘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