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挑了下唇角,侧脸睨了她一眼,又低了头,只淡淡地道:“下个月初,馆里有遥国出土物的展示,这次徽王墓出土的几件东西是主展品。”
阮静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李月。
窗户下宽大的工作台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品味道。
立夏听了,顿时觉得晴天霹雳。阮静昨天才从鹤北县刚发掘的徽王墓回来,今天就一头栽进了修复室,整个早上都没离开这件工作室,没说过一句话。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就震起来。
阮静没抬头,一只手捏住斛口,用纱布重新将接口擦干净,平淡的说:“这个月底必须要补好色。”
立夏努努嘴,“哪能那么快,就是无聊了,想歇会儿。”
阮静觉得烦,需要一支烟。
阮静收回目光,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去掏烟,却刚好碰到手背上因为工作留下的伤,疼的心口一缩,她皱着眉,换另一只手才掏了烟。食指轻叩烟盒,一截烟尾滑出来。她捏着烟身,递到唇间衔住,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火机,沉思一瞬,又将火机放回口袋,只捏着烟放在鼻子下轻嗅。
立夏上前两步,看了看青铜觚问:“阮静姐,出问题了吗?”
阮静关上水龙头,手机也安静下来。
阮静把脏了的湿巾扔进垃圾桶,“这个已经挂不上了。”
阮静皱着眉头,拿着电话走到办公桌前,一脚踢开椅子,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拿起办公桌上包装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静静的吃起来,一直到吃完最后一块面包,才说话:“妈,婚姻是儿戏吗?你说婚姻对女人来说是第二次生命,我一次就能活好,非要第二次生命干嘛……即使要找,你的眼光我也实在不敢恭维……”最后,又自暴自弃道:“我这辈子不结婚,你也别白费心思了,我就和青铜器过了。”
四层高的博物馆里,刺耳的警铃声遥相呼应。
“真是天要绝我!”立夏仰脸探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我为什么要面对这么一堆老古董?”
阮静解释:“它的铜性消失了,铜原本就是一种矿物质,时间太久了,铜又变成了矿石的状态。”
立夏偷看阮静,她电话已经挂了,正看着窗外发呆。
博物馆青铜器组的修复室很大,三边都是透亮的玻璃窗。修复青铜器要求要在尽量接近自然光的光线下,这样才可以在修复时,最接近本色。
立夏一听,立刻瞪圆了眼睛,“不会吧,姐姐!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抬头,感觉身边有人,只淡淡的问了句:“剑洗好了?”
立夏吓的一躲,阮静已经往门外走了。
立夏正在修复一把遥国时期的青铜短剑,青铜器大多年代久远,20出头的姑娘很多时候都和这些2000多年前的文物打交道。她揉揉脖子,起身挥舞了两下胳膊,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起身转去另一间工作室。
另一间工作室就像一间车间,阮静把一个断裂的青铜觚反复尝试角度。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
阮静笑笑,从抽屉里拿出烟,起身两步走到立夏身旁,捏了捏立夏的脸,“小姑娘真乖。”
没理会,只是不紧不慢的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02
芃美人:你猜我见谁了?
再从窗外看出去时,小广场人已经空了,几个警察正在拉警戒线。天色更暗了,冷冽的风从窗缝涌进来,鼻间的烟草味一股脑被吹散了。
打皂液,冲水,一遍一遍,反复循环。
青铜修复组在博物馆四楼,占了半边,另外半边是会议室和藏库,楼道的两边各有两扇半落地的大窗,阮静倚在窗户边往楼下看,窗户正对博物馆的大门,这两年是博物馆热,门口的领票处排着长队。广场西侧停了两辆军卡和几辆警车。
阮静没搭理立夏,只是放下手里的青铜觚,直起腰,侧身从另一张桌子上抽出湿巾,擦手,一面擦一面看着桌上的青铜觚,皱着眉,若有所思。
是彭芃。
立夏捧起青铜觚左右查看,“为什么会这样啊?”
阮静不想理,轻叩屏幕返回,一张图片又进来了。她眯着眼睛手指随意点了下屏幕,图片还没来得及点开,头顶的警报器忽然铃声大作。
她刚刚抽纸巾把手擦干,手机铃声又响了。她把纸丢进垃圾桶,才不紧不慢的接起电话,沉沉地,无奈地叫了一声:“妈”。
青铜器组的负责人,闫国平在年中刚刚退休,偌大的修复室里只剩下阮静和立夏两个人。
阮静扔了烟,下意识环顾四周,没烟雾,没晃动,只偶尔有脚步声踢踢踏踏,像是在下楼。她还没回过神,就看见立夏从办公室里急匆匆的跑出来,冲着楼道尽头的阮静挥手,大喊:
立夏说:“阮静姐,你歇会儿吧,这儿有我呢。”
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有信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