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不服输,觉得这世界对他不公,欠他很多,但现在忽然想,是不是自己资格不够?意志不坚定,根本担当不了大任呢?
“道长,你在想什么?”曲星抒清凉的声音让他停止了胡思乱想。
他怀中没带拂尘,也没有佩剑,千钧一发之际拔出发簪,猛力掷向大公鸡,一簪命中,正中心脏,大公鸡一用力,鸡血喷溅出来,登时失去力气,向后扑到在地,被曲星抒抓住翅膀,掂了起来。
不过,一般的狐妖,都很懒惰,过惯了舒服日子,哪有像曲星抒这样喜欢偷鸡摸狗的。
“在想事情。”
他无心抄写佛经了。
薛种黑着脸明白过来,原来这孩子说的‘偷鸡’是字面意思上的偷人家养的鸡,而不是什么游戏的别称。
想着想着,抄经的速度加快,钻研了二十余年的小楷,日日夜夜从来都是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慢慢、用力写,现在却突然变成了行书。
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何其可笑,竟然因为一个小狐妖在书房玩,就心神不定,连字都写不成,根本没有修道之人清静自然的心境。
曲星抒从未见过道长有这种表情,他觉得自己又闯祸了,刚刚抓到大公鸡的喜悦无影无踪,等他翻出鸡圈,走到薛种面前时,道长突然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薛种看着曲星抒卷起裤腿,露出白嫩的脚踝和小腿,翻过篱笆,蹑手蹑脚的走近鸡群,几只鸡‘咯咯’两声,扑腾了几下翅膀远离他。
“不要,”曲星抒看见鸡圈里比小狗还大的领头公鸡,口水都出来了,“买的哪有偷的好吃。”
薛种一头金黄长发凌乱的扑在肩头,如同神仙一般,但表情惊恐,担忧的看着他。
薛种看着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惊了鸡群,给曲星抒添麻烦。
他害怕起来,咽了咽口水,心想要不要干脆算了,万一被它挠死了可怎么办呐!或者挠个半死,自己连鸡都打不过的名声传出去,多丢人呀。
。。。
我还有对凡尘俗世的眷恋?还能对平凡生活生出一种享受的感情?他自忖,如此来看,我是六根不净。
这一爪子下去,八成要给这孩子脸上留下可怕疤痕。
“道长,你也不想写字对吧?跟我出去玩一会嘛。”曲星抒用撒娇的语气甜腻道。
曲星抒听他有兴趣,跑了过来,凑着薛种哼唧哼唧道:“我们去。。偷鸡怎么样?”
“你这孩子,没想到还是个勤快的人。”薛种无语。
不久之后,一身道袍面色持正的薛种跟着衣衫不整不整蹦蹦跳跳的狐妖少年来到了附近一处篱笆围着的鸡圈,旁边就是一户人家。
少年的额头饱满光洁,几根乱发被薛种一一拨
往下一看,原来手上毛笔中的墨,滴的到处都是,一叠上好宣纸都废掉了。
无路可走的他,干脆隐居市井,研习道术,小有成就,后来加入黄泉会,筹划战争和叛乱,通过另一种形式搅动着天下大局,同时修炼也没有停止。
薛种抬眼和他对视,这少年狭长的明亮双眼无论何时都带着一股媚态,也许早已成了习惯,薛种从未接触过欢爱、婚配一类的事,没有任何经验,被少年眼神撩拨的气息有些凌乱。
大公鸡鸡冠上一堆瘤子,鸡爪很粗很长,也很锋利,曲星抒在远处看它,觉得很好对付,但爬近了才发现这简直是个小怪兽。
他好奇起曲星抒的过去,狐妖一般靠取悦大户人家,做妻做妾,一边吸食精元,一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看曲星抒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应该过去也过着那样的生活。
他这一生,有两个目的,研习道术,和帮助太子夺回大位。
“玩什么?”他脱口而出,附近只有农田和树林,又没有集市,有什么好玩的呢。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到最后竟一笔一字。
了,因此他不由自主的喜欢和曲星抒相处。
“道长!你看。”他高兴极了,冲薛种笑,唇红齿白的俊秀面容映着阳光,十分美好。
自少年以来,他文章华丽,名闻江东,被人称为不世出的才子,自己立下志愿,想要做治国平天下的大人物,不负此生。科举不成后,有人求他去江淮将军的幕府中做幕僚,但听说将军喜好折辱人,薛种自尊心很强,就也没有去。
他也没有打算像这些个头小的鸡下手,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鸡群那边最大的一只公鸡,弓着腰低着头,跪在地上靠膝盖前行,看起来像是正在捕猎的野猫。
?
“你若想吃,我可以给你买。”他沉声道。?
他咬咬牙,闭上眼睛扑向大公鸡,薛种看着这孩子冲了上去,心里高兴的想这下十拿九稳准能抓住,不过他皱起眉头,大公鸡没有逃跑,而是跳了起来,双翅展开如同巨鹰,两只虬劲长爪抓向曲星抒的脸。
可薛种在鸡圈外面负手而立,表情严峻,像是很有期待似的,曲星抒不想让他失望,这个道长对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