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回,好吧。稍等一下。我下楼,去我们平时开会的地方,但那边没人。
我觉得奇怪,给J打电话,却没人接。这时候J的消息又进来了:不是会议室,是客厅下面的书房。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想了下,回一句:我在休息。
我一低头,看见厨房的大垃圾桶下面一滩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渗出来。看得出来厨师处理牛肉处理得很干净,白色的筋膜,黄色的脂肪,统统都被用刀剔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我上楼的时候是9点半。我喝了J给我的水,却仍然觉得酒劲下不去。而且那种眩晕恶心的感觉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往上顶,我静静坐了半个小时,终于控制不住地冲到马桶前,跪在地上把刚吃喝下去的酒肉吐了个干干净净。我不知道是不是肉煎得不够熟,我吐出来的全是猩红粘腻的碎肉块,马桶壁上沾着的都是暗红色的液体。肉腥味混着酒味,冲都冲不掉。
可能是喝得太快,我觉得头有点晕。我注视着G总开开合合的嘴,觉得好像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聊什么了。J似乎看出了我不胜酒力,给我倒了杯水: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他笑了:不会不会。去吧。
直到我的手机叮咚又一声响。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坐在浴室的地上。地面冰凉,那股腥味仍然挥之不去。
我有点蒙。是吗……
然后,我看见,那一点幽光中,J的脸一点一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浮现出来。他的双眼还是弯成很好看的弧度,嘴向两边慢慢地咧开,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那样
我摆手说不会。J笑吟吟看着我: Claudia就是一张白纸。是不是?
我回:要我过去吗?
我说,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这个地下的书房很深,我一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手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往下走。突然我听见下面有什么在抓挠的声音,但很快这个声音就消失了。打印机开着,嗡嗡地响。地上散落了很多打印出来的纸,我捡起一张看,好像是我们现在正在开发的一个项目标书。我踩过那些纸,突然发现我的鞋印从纸上透出来。
了嘛?你不知道?
这时候我才发现,书房的地上全是那种粘乎乎的液体,刚才因为我踩在纸上所以我感觉不到。浓重的霉味和腥味充斥了我的整个鼻腔。我想赶紧上楼,却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机也飞了出去。
J回:嗯。
晚上的牛排煎得恰到好处。切开,能看到淡红的肉汁,这证明肉很新鲜。G总兴致很高,喝了不少酒。厨师忙活完以后G总叫他上桌一起吃。他似乎很饿,用刀把肉飞快地切成小块,塞进嘴里不住地咀嚼,可能是吃得太快,肉汁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我觉得这种吃相太糙了,让人有点想作呕。
G总说,小姑娘,你不喝点儿?
J吃得不多,但感觉他挺享受。他喝了一杯红酒就不再喝。
我于是朝右边走。走进小房间我确实看见楼梯下面透出微微的光,还有嗡嗡的声音。但是这个小房间的灯前段时间坏了,觉得用不到也一直没换。我只能把手机上的手电APP打开,照着。地板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湿湿的,拖鞋踩上去还很滑。但是用手电照一下又看不出什么。
哎,你站开点儿。厨师朝我挥挥手。垃圾桶漏了,你留神别踩上。
或许餐厅的灯光是暖光,也或许是酒的作用,J的目光转向我的时候,我从他眼中看到,斑斓的星彩闪闪烁烁。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有如此漂亮而撩人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之下我似乎有了勇气,倒了半杯酒和G总碰了杯,一饮而尽。J笑出声:完了,我们教你学坏了。
他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我们在书房。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平滑地爬过来,借着手机的光,我看见墙角有什么东西软绵绵地动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像是一只白色的运动鞋。
我迟疑一下。有什么事需要我现在下去?但是他说“我们”,那可能G总也在。
那是G总的运动鞋。
然后我抱着膝盖靠着墙坐下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难道这就是宿醉的感觉?我觉得我做了个很长的梦,长得我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真实。我梦见G总和J上楼敲我的房门,我开门以后又吐了,他们把我扶到床上……之后有人开了外面的电视,是当地新闻……外面很喧闹,像是老Z,小W和小会计也回来了,大家在接着喝酒聊天。
我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哪个书房了。我们客厅左边是会议室,右边连着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有一道旋转楼梯直通到下面,真的是当初原房主藏书的地方。书房里的墙壁全是书架,靠墙还放着梯子,方便取书。当时房主卖给我们这套房子的时候,书全都搬空了,只有书架。现在那里堆了些杂物和打印机之类的,有时候我们需要在家打印个文件什么的也可以去那个书房里打。
解锁屏幕,是J的消息:在玩什么?
打印机还在嗡嗡地工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