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高台孤坐，困守愁城，从未生出过要从这黑云压境的孤城中走出来的妄想。他对自己失望，对别人也没有期望。
冷而干燥的手指在苏迦裸露的皮肤上点着了火，一簇簇，连成了片，烈焰燎原。苏迦把两人的上衣扯开，扔下了床。突然之间，他后悔起这几天的蹉跎和犹豫，因为现在，他连起身的这片刻分离也变得不能忍受了——他翻了个身，跨坐在了何肇一的身上。
当然不行，远远不够。
抚摸变成了相互的，肌肤有一种吸附手指的迷人魔力，肉｀体相贴的触感如泣如诉。更多、更亲近、更紧密，这希求近乎于本性，由不得人拒绝。
“何先生……”
直到一个吻落在他的耳垂上，苏迦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的吻非常生猛，大概没有人教过他怎样接吻：他的嘴唇如同两片柔软而滚烫的黄油，却用上了牙齿、舌头、喉咙和他的一切蛮力，像是某种凶悍的狩猎动物，又啃又吸，要把何肇一的魂从嘴里勾出来。
何肇一在自己的嘴被咬破之前推开了身上的人，却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拖着何肇一的手臂，把他搡进了床里。
何肇一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目光流连过他优美的颈、乌黑的发、光滑的皮肤、颗粒分明的脊骨。
这就够了。
他于是用自己滚烫的舌头舔上了戒面。
他用手，用唇，虔诚地接触着身下这人的眉眼、唇弓、脖颈，他着迷于肌肉线条的走势与发肤相亲的熨帖。
他被凶狠地按在了门上，背磕在把手上，痛得很，可是他叫不出声来——因为，紧接着，他就被更凶狠地吻住了。
何先生右手的拇指上依然戴着那枚戒指，宝石像一只血红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苏迦。
直到一个人毫无顾忌地闯入他的围城，一次又一次。
苏迦着迷地与那一点无机质的十字星光对视，似乎只要在这场角斗中获胜，他就拥有了某种许可。他知道自己被蛊惑了，就像他明知那酒沾不得，但他依然心甘情愿，饮鸩止渴：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宝石的切割面。
是啊，谁不知道这一点呢？
因其凛冽与锋锐，年轻无法被祛魅，或者说，祛魅之后留下的，依旧是美。苏迦那种小野兽呲起牙齿般，近乎盲目的勇气也许——不，的的确确——就来自于已经离何肇一远去的青春。
这一点稀薄的暖意如何能够熨热冰冷的无机物？
比起毫无章法的自己，何先生的手极有目的性，其中有很克制的成分在，他似乎精确地知晓哪里让人战栗，哪里让人呻吟，哪里又让人泣不成声。他的一只手不紧不慢地点戳着苏迦的乳`头，另一只将苏迦的性｀器从束缚里释放，摩挲、揉｀捏、挠搔、紧握、又松开，他甚至用宝石光滑的平面不紧不慢地按压着苏迦的会阴。手指的每一个落点都让苏迦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礼物，最珍爱的那一件，被拆开、被抚摸、被端详、被把玩，最后，在这爱`抚下被释放。
“嘘……我知道，我知道……别说话……别说话，嘘……”
那个年轻人肤浅、幼稚、咄咄逼人而毫不自知，他所有的依凭不过是一条活泼鲜妍的好性命。
吻逡巡至下腹，再进一步就是神秘的伊甸禁地。苏迦心心念念肖想了那么久，想亲吻、想舔舐、想摩挲、想被进入的器官，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世故与纯真背后，哀朽与蓬勃之间的幽深秘境近在眼前，甘美得几同原罪的诱惑又让人如何能够拒绝？何肇一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被扼住了颈、被摄住了魂，蛮夷的原始欲｀望摧毁了他的清规戒律，在某一刻，向他展示了时间和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然而他却被推开了。
苏迦只能看到何先生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就被掀翻在床的另一侧。
然后，在何肇一的注视下，苏迦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
这井喷一样不计后果的美背后，必然是险恶的、别有用心的陷阱。
苏迦从迷蒙的欲｀望中清醒了一些，抬起头来。黑暗模糊了何肇一的面部线条，让他看上去比平时更温柔。
何先生已然不再年轻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像树生发出的枝桠，这一点行将老去的征兆反而使他更具魅力而非疲态；何先生闻上去有蜂蜜、栗子和松脂的味道，干燥的、甜美的、丰饶的，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在车上、在酒吧、在夜市，甚至在梦里，苏迦曾经无数次闻到或是幻想过这种味道。
面前的这只手即使在此刻也依然是干燥而稳定的，苏迦垂下眼，在对方的掌心落下一个吻。
借着门缝里漏进的一点点亮光，何肇一能清晰地看到苏迦的表情，从咬牙切齿，变作了哀求恳切，他的眼睛里隐约可见粼粼的水光。
这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怪不得他。
他快哭了，何肇一想，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幸而唇舌之间交换的长吻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