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逗有时候喜欢察言观色,他不像
那一瞬间,方修觉得自己心里也空荡荡的。
方修盯着没有人的角落,总是觉得那里仿佛站了一个人,他长得非常弱不禁风,打扮得比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夸张,都更像个科学怪人,他的废话总是很多,语言组织能力却很差,别人总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可他那没心没肺的外表下,其实比任何人想得都多,背负得都重。
ST迷宫里,他被整整困在里面数年,每一天都数着光影离开的分秒,每一天都在摸索,每一天都在迷茫,方修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在等一双能把他拉出去的手。许如崇不在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却又不相信,他真的不在了么?真的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了么?难道命运在大悲大喜来临之前,都没有一点半分的提示么,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方修回到他自己的房间,点了一根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通讯器里苏轻冒出头来:“老陆,见面分一半。”
怯怯的敲门声响了三下,方修闭上眼,不想理会,过了片刻,敲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方修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常逗大概是有点过分。
方修忽然有些恍惚,他想起另一个人也这样举着拳头,万分不甘心地说过一句相似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超人的!”
方修却什么都没听见,他只是充耳不闻地抬起头看向角落里,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胡不归的声音也从通讯器里传出来,他非常严厉地训斥了这种在总部内赌博的行为,并且表示将予以参与者一切赃款全部没收的处分。
陆青柏把钱塞进兜里:“凭什么呀?”
心神不宁一会,或者……只是略微有些不祥的预感。
大家最近心情都很好,尤其是苏轻,这厮配合屠图图一大一小两个祸害,百般花言巧语地搞定了胡不归他老娘,让人家认他当了个干儿子,巩固了感情之后立刻顺杆爬,以至于胡不归忍不住嘴一秃噜都交代了,居然也就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反正老胡家不止他一个儿子,不怕断后。
他忽然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常逗的手,略微有些粗鲁地说:“躲开,别管我。”随后架起拐杖艰难地站起来走开,全然没有顾忌到身后的人错愕而略微有些受伤的表情。
他在等着那个人来解释,可对方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是不是每个死宅干瘪的胸腔里都隐藏着一颗渴望拯救世界的心呢?
苏轻他们那边明显是收工了,总部也跟着热闹放松了起来,一群后勤小青年们开始没大没小地打闹起来,常逗的眼镜不知让谁给蹭掉了,露出一双好像有些对不准焦距似的万分迷茫的眼睛,表情却依然很燃很鸡血。
方修觉得那站在墙角的人好像是对着自己笑了,他忍不住费力地挪动了一步,乃至于忘了自己那条不大方便的腿脚,没保持好平衡,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声不小的动静,他就五体投地了。把一边跟着他出来的小护士给吓了一跳,离他比较近的常逗也大呼小叫地扑过来:“哎呀你怎么摔了?脚疼么?”
他总是战战兢兢的--方修想,至少在自己面前。大概常逗是队里唯一一个认为方修比胡队还可怕的人。
爷爷,上供给了陆医生。
然而这些都仿佛发生在转瞬间,快得他还以为这是个玩笑--许如崇有时候喜欢开各种没轻没重的玩笑,等别人真的被他吓一跳,他又会跳出来忙不迭地道歉解释。
“废话。”苏轻说,“你换胡队从那边走过来试试,别说这个小白兔了,大野狼也给吓跑了,赢的钱起码有我四分之三的功劳,要你一半是我吃亏。”
方修甚至很孩子气地想,这不是自己的错,全都怪许如崇,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们永远都丧失了这个机会,然而却又不会消失,只能卡在胸口,一直一直地上不去,也下不来,就好像他被卡在那如同时光碎片之外的迷宫里一样。
方修因为前一段时间追捕乌托邦极端分子的行动里一时大意,受了一点小伤,眼下一只脚是跛的,暂时不能着地,属于陆医生的管辖范围,所以并没有参与外勤行动,众人只给了他围观的权限。
“有生之年我也想出一回外勤啊!”方修看着常逗炸着一头鸟窝一样的短毛慷慨激昂地说,“拿着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呼’地一下子就抓住坏人,然后跟大家一起勾肩搭背地摆摆手离开,就好像超人一样!”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方修一听就知道敲门的人是谁--胡不归敲门的声音很重,一下是一下,苏轻懒散,敲门也听起来拖拖踏踏的,陆青柏压根就喜欢在别人门上乒乓乱拍,秦落敲门敲三下,每一下之间间隔都很长,只有常逗会这样第一下轻轻地碰一下门扉,第二下才慢慢地敢放大力气,像是有些不自信一样。
一开始他总是觉得常逗是个劣质的替代品,直到理智回笼,他才想起,这个“替代品”并不是自愿的,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很劣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