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遲迴避著這個事實,她一直告訴自己,徐夜只是像他所說的那樣,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即使他沒說為什麼離開,即使他也沒說什麼時候再回來。
當時似乎也是類似的天氣。濕冷的夜晚,濕冷的風,她的身上冰涼,寒意滲進骨頭縫里。
徐夜陰沉著臉色,按了接聽:“……楊含景,你終於知道給我打電話了是麼?”
她仿佛記得上次這樣哭泣,也是為了徐夜。
她的聲音在顫抖,但是她還是一字一句地說給自己聽。
在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冷冷的雨。南方的雨總是綿密的,輕柔的,但無孔不入,漸漸地就浸濕了頭髮。
淡去的記憶仿佛根本就不屬於她。
但是徐夜已經走了。
筱依依最後在購物中心喝完了那杯孟白買給她的拿鐵,然後和孟白告別,自己走回家。
——得而復失的痛苦。
與其讓自己沉溺在半死不活的自欺中,承認悲慘的現實,是不是更乾脆一些呢?
他走了。
那才叫做在一起。
醒醒吧,徐夜走了。他又走了。
現在的孟白看上去,比當時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來得要快樂得多,精神得多。他和那個女孩站在一起,那麼陽光,那麼耀眼,一如高中時筱依依認識的他。他們倆相得益彰,那麼般配。
她太久沒有好好哭過了。
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
癡心妄想。
“徐夜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筱依依坐在酒吧門口的長凳上,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在自己的家裡,在讓她感到孤寂但安全的黑暗里。筱依依使勁地,放肆地哭著,她強撐著爬起來,打開衛生間的燈和熱水器,把花灑開到最大,待到熱氣充滿淋浴間小小的空間,她一件件地脫掉自己的衣服。
那侵入髮絲的冷雨,也慢慢溫暖了。她冰冷的身子漸漸恢復了體溫。
但是她卻奪門而出,奔到了酒吧,想看看他是不是還在。
“醒醒吧。”
筱依依漸漸地從無聲落淚,變成了小聲啜泣,又變為嚎啕大哭。
還要活
但是沒辦法,她要認清現實,她要強迫自己認清現實。
筱依依輕輕地開口,低聲對自己說:“……徐夜走了,他不要你了。”
她只記得,她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麻痺了自己。本來喝了那麼多,她的身體都輕巧了,她臉上帶著笑,想著,徐夜算什麼,他們根本也沒有在一起,他走了就走了,有什麼了不起。
筱依依對自己說,什麼尊嚴,什麼面子,如果見到徐夜,就都不要管了。她要求他試試,如果她求他留下來,那他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
筱依依的心鈍鈍的痛。她不得不嘲笑自己,居然自欺欺人了這麼久。
雖然她和孟白分開,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但是她感覺卻像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一股巨大的苦痛,突然就漫上心頭,充斥著她的五臟六腑和四肢,這種苦痛來得如此劇烈和洶湧,她甚至感覺她的軀體已經盛不下這麼多的苦楚,那些負面的,絕望的情緒,從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滲出,蔓延到了整個空間。
她慢慢地在地上跪坐了下來,覺得一呼一吸都變得艱難。
這句話由她自己說出來,鑽進她自己的耳朵,仍像是在她的心頭扎上了針一般,痛徹骨髓。
筱依依開了門,走進屋,脫掉鞋子和外套,在黑暗的房間里愣愣地站著。
所以筱依依近乎愚蠢地安慰自己,他們還是在一起的。
然而再見到了孟白,她才意識到,情侶之間的在一起,理應是什麼樣的狀態。
這次……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吧。
熱水淋著,筱依依覺得,自己的淚和水融為一體了。
怎麼可能讓你這樣苦等呢,他難道不知道,你會有多難過麼?
兩個多月了,如果他會回來,難道不是早就會回來了嗎?
而她和徐夜……
遲鈍地到來了。
筱依依撫著胸口,用力地呼吸,在不知不覺之間,早已經淚流滿面。
徐夜還是會為了她回來的。
哦,對了,是六年前。
但是徐夜也沒說,是和她分手了,不是嗎?
……
在這冷雨里,筱依依仍是慢慢地走著,她沒有打傘,一路走回到家之後,頭髮和外套的肩頭都濕了。
後來,她哭了,哭得痛快淋漓,從心到身都覺得輕了,就像現在一樣。
……
“別再騙自己了,他走了。”
還能麻痺自己多久呢?
可惜啊,世界上那麼多的美好,筱依依還想跟徐夜一起去感受;世界上那麼多的情感,她還想著和徐夜一起去體會。那麼多美麗的地方,筱依依想著,徐夜自己去過了,是否想著再帶她去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