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他迟疑了一下,看着船舱内奢华的摆设,将手上的人轻轻扶躺在甲板上,他无声的跨入舱内,在一边矮几上倒了杯茶,折回舱外,小心的喂着半昏迷中的人。
三十岁不到的男人,听口音应是郑州本地人。身形结实颀长,整齐的束冠黑发,一身深蓝黑边简单束腰开襟夏衫,没有多余的饰物,干净舒服地让人一眼便生了好感。斯文俊容上两泓深潭,瞳眸清亮,跳脱出一抹稚子般的纯净,可深邃处却蕴藉年岁的智慧。
“看清楚了?”好听的脆脆嗓音满是嘲弄和不耐烦,“茶水在壶里,弄清楚了就快点离开。”话说完,少年立刻合上双眸,如玉的容貌没有任何表情。
犹豫了一下,因为手里人的小声呻吟,他终于转过了身,也看清楚了舱房内的人。
于是乎,碧绿宽广的河流两岸顿时都沸腾起来,不管是要救人的,要看戏的,总之原本因为炎热而寂寥的盛夏午后就这么随着一道水声的巨响而喧闹起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小姐?!”薄薄的恼怒自低脆好听的声音透出,“擅自登闯私人船舫,大唐的律法绝对认可我把你踢出去。”
不是女人?深蓝色衣着的男人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刹那间只瞥见贵妃椅上的人撑起了上半身,一头及地的长发乌黑柔软,他反射性的飞快再次背过身,“失礼了,夫人。”浅浅的热浮上俊容,他又冒犯了。
船舱的门窗皆大开的欢迎凉风进入,等同于正式厅堂大小的奢华舱内摆设一如待客的正厅,只是在风意最凉爽处摆了张贵妃躺椅,椅上侧卧着个黑发披了满枕的白衣人。
好戏看似完美收场,所有人啧啧赞叹着救人的轻功如何了得的不甘愿皆散了场,只剩下些闲杂人等,还是好奇的瞅着那艘画舫,期待着新的戏码。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矫健的踩水波踏浪花而过,单手揪起翻滚河流中挣扎的倒霉溺水人士,在无数道惊叹的目光中,飞跃至河中央一艘巨大豪华的画舫上。
Ⅰ
轻松拎着湿透的人落足画舫,深蓝色衣着的男人抬首刚要请人救助,却在看到宽敞船舱内的情景时,立刻转过了身,俊脸微赧,“在下失礼了,小姐。”
风闲庭 4,11,26/2:26
又是几声水响,显然后人跟着跳进河水里去救人,至于是不是要游泳或者捕鱼,也无从得知,总之一切纷乱在众人瞥见接下来的一幕后,暂时结束。
少年略微一怔,仰起头,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他来。
茶水喂尽,他起身,仰头看一眼随风飞舞的锦绣旗帜,回到船舱内,再倒了杯茶,他走到贵妃椅前,轻道:“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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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女人,却是个面相极其精致出色的少年,一身雪白绸缎薄衫,领口、襟口、袖口、长长的腰带、摊敞的下摆边缘及白色长靴缎面上都精锈着银色特殊纹饰。未束缚的披散乌发相当抢眼,丰盈柔软还长得不可思议的直坠椅下的白色羊绒毡毯,盘旋成漆黑的美丽旋涡。
深蓝衣着的男人些许尴尬,却又在见不到有人出现在甲板时,只能微提高了声音:“小姐,请问你能提供些茶水么?这里有位溺水的人。”若不是离河岸过远又多了个人,单独他自己,定是不会贸然登上陌生的船只,还惊扰了正在纳凉睡觉的女人。
他人单腿盘曲,一脚随意踏着毯面,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数个锦缎软垫,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柄白色纸扇,一双精美的笑眼里染着分明的讥讽。
扑通一声,水花乱溅,紧接着是大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哪!”
在听到甲板上“小姐”的称呼时,原先一直合眸浅眠的人微微掀开了眼,琥珀色的瞳仁里流转出淡淡的恼,干脆再度合上,索性当作没听见。
漂亮的眼眉微微颤动,猛然掀出双金棕色眼眸,眼角上扬的是双非常精美的单凤笑眼,可眼里却是薄怒,“请、问!谁是‘兰’公子?”仰起头瞪向面前的高大男人,“不知道人家的姓氏就不要乱安好不好?”
少年忍耐的闭了闭眼,“谢谢。”接过,喝了一口便随意搁到一边的矮几上,“还有事么?”
盛夏,很热的盛夏,郑州城里很热的盛夏,郑州城里淮河主河道上很热的盛夏。
画舫的飘扬旗帜上只绣着一个字:“兰”。
不见回答,他无法选择的再开口唤道:“小姐?小姐?”
“见鬼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女人?转过你的头来好好看看!”清脆入耳的声音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嘲讽,“本少爷是男的。”
他垂眼看到少年双眸下浅浅的青,好脾气的不急不缓道:“这茶是上等凉茶,虽然味道些微苦涩,却是解暑的佳品。”说着将手里的茶递出去。
“方才多有得罪,在下致歉。”醇厚似和煦冬阳的缓慢语调让人听着很是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