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小暑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她走了。再不会回来了。
是因为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这时候,其实他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但还是存了一丝自己也不相信的侥幸:也许,也许她还会回来。
有东西。
这样子等了她一天一夜,他像个没有生命力的雕像,既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困。
于是停了手,僵直地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将头趴在枕上,闻她遗留下来的香味。
是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本小小的储金簿,还有一小叠钱。
眼泪是一下子夺眶出来的。
开始小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慢慢的越下越大,成片成雾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喉头像个烧干了的炉子一样又干又渴,两条腿也负荷到了极限般打起颤,却仍是不停地走,好像除了走路,他已什么都不会了。
又开始下起了雨。
他想起烟云说,他是她的希望。
忽然,防空警报拉响了,尖锐的警报声带着回音盘旋在上空,雨雾里,惊慌失措的人们从四面八方不断地簇拥过来,有大人在喊,有孩子跌倒了在哭,有人在不顾一切地推着别人往前挤,小暑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压着,仍是一动不动地滞在原地。
这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用力地拉扯了一把,他回过头去。
只要听见一丝细微的响动,便立即惊醒过来去开门。
然而始终只是幻听。
由东到西,又由西到东。
在那个晚上,她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把活路给他,把希望给他。
她说希望,而不说是未来。
他回到街上,迎着湿漉漉的晨风,行尸走肉般地走。
小暑的手僵硬了一下,像触了电一样,很快地,又把这些东西扔了。
心被一把无形的锥子扎着,搅着,他一遍遍地去拧她洗干净的衣服,那布头纤维被他揪得快要破裂,忽然又想到,这是她洗的,不能够这样子去破坏。
此时,千疮百孔的街,摇摇欲坠的店铺招牌,星星点点的光,所有的人间光景都被笼罩在了浓浓的一大片雨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