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提起搁在屋角的煤球炉和一把蒲扇到了屋门口,蕴薇连忙也跟着他一道出去。
阿宝再进来时,双手端了一只小小的铝锅,垫了块抹布搁桌上,他揭开锅盖,一股热腾腾的香气迅速萦绕了
<h1>第二章</h1>
蕴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咬着嘴唇喊住了他,“你……等一等……”
阿宝不理睬她,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炉子,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
蕴薇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知道是被雨淋的还是被他气出来的,“不是坏人?如果不是你正好来,不知道他们会把我怎么样。这些劳工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样走了一段,今天已经走了一整天路的蕴薇还是有些吃不消,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走得慢些。”
阿宝听到了这一句话,才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
阿宝一怔,眼睛看着她,平静地说,“你跟我走。”
这时酒气醒了三分,就更没胆气了。
阿宝带着她走进一条逼仄潮湿的窄弄堂,在她好奇的目光里,径直来到靠左的第三间屋子前,然后推门进去了。
蕴薇蹲了下来,盯着自己被雨淋得精湿的鞋子,离家到现在满腔的委屈与疲惫一下子爆发出来,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又很快地滚落到她的面颊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喝杯热水。”
那些人会欺负蕴薇,不过是仗着一时的酒气和怒气,被冲昏了头脑,对于他们来说,逞凶斗狠是拿手的,但若真让他们对着蕴薇做点什么出来,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的。
蕴薇跟在他后面惊讶地问,“门没有锁吗?”
阿宝不解地回过头。
阿宝转过了身去,轻而冷地道,“这里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有,要是能够选,谁会自己愿意做所谓的下等人。”
雨已渐渐停了。
蕴薇本来赌气不想喝他拿来的水,耐不过喉咙实在干渴得厉害,便端起来,试探地抿了一小口,那水的温度却是介于温热之间刚刚好,再看那个瓷杯,虽是旧的,且廉价,却又被很细致地洗刷得干干净净。
蕴薇有察觉,她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语气和爸爸平日里说起这些下等人时那种鄙夷不屑的语气并无二致。
一时委屈气恼,她便在他身后喊道,“你自己说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待自己的恩人,就是这种态度?”
不一会儿,阿宝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搁到桌上,不置一声又出去了。
阿宝的到来,刚好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于是彼此朝他奚落几声嘲弄几声,就放了她,又一道摇摇晃晃地去了。
蕴薇长到十七岁,还从未有人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过,心里面气闷极了,又实在是受不了那股烟火气,被呛得不住咳嗽,便又进了屋子,懒洋洋趴到了桌上。
阿宝却不理会她,甚至根本没有停顿,有些傲慢般地维持着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走着。
阿宝若无其事地淡淡道,“他们粗鲁些,不过不是坏人。”
她两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不觉一丝暖流缓缓涌上心头。
蕴薇下意识地住了嘴。
这一下只剩了阿宝和蕴薇两个人站着。
这是间局促窄小的屋子,虽然还算是干净,但除去生活所必须的家什物件,却是四壁空空,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去盗窃。
阿宝不出声地看着她,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玻璃质地般不真实,因此看起来有些冷森森的。
阿宝走得有些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正好与她岔开了一个头的距离,但是又不至于让她跟不上。
第一次进到这样的屋子里,蕴薇还是觉出了些许新鲜感,在小桌前唯一的那只方凳上坐下来,她便把胳膊支在桌上,一双大眼好奇地左瞧右看。
因为爹妈都是深受西方教育影响的新派人,蕴薇上的一直是男女混合的学校,她生得漂亮,性子活泼大方,学校里那些有财有势的公子哥,没有一个不对她百般殷勤讨好的。她想不通,凭什么到了这个阿宝这里,竟受到这样的冷遇。
蕴薇回过神,来不及收敛情绪,连忙站了起来,眼泪也顾不上擦,就提着裙子,生怕他会丢下自己一样狼狈地紧跟在他后面。
阿宝好像不愿再跟她多费口舌一样转过身去先走了。
蕴薇虽然被那股煤球炉的烟火气呛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却还是觉得这些新鲜事物好玩极了,忙道,“我也要玩,你让我来扇扇看好不好?”
说罢,他自己在前头先走了。
蕴薇“你……”了一声,便语塞住了。
她看着他很熟练地将一把黑铁水壶搁在炉子上,又往炉肚里添加煤球,点着了,蹲下身拿着蒲扇扇。
阿宝没有回答,他进屋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点煤油灯,伴随着一阵刺鼻的煤油味,暗淡的亮光升腾起来的时候,蕴薇已自己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