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礼峥哑然失笑,便搂住柳樱的肩膀,笨拙地安慰道:“那么你看看我,我年年考举,年年落第,爹娘都当我是不中用的废物。但是时来运转,我在皇家夜宴上救驾有功,从此平步青云,春风得意,这说明了什么?”
又见她们面露苦楚之色,心中忽然不忍,自觉不该和这些可恨又可怜的人争辩,便放缓声调,说道:“你们都是青春年少大好时光,又何苦拘泥于这些虚名呢?”
那几个妓子都面露怒色,其中一个答道:“我们都是青春年少大好时光,凭什么就你做了花魁,我们都得心甘情愿做你的陪衬?”
后面却有个妓子站起身来,正是那日说闲话时明里暗里挤兑柳樱的人。
又有人答道:“客人,你以为这是虚名,殊不知这些虚名和我等身家性命都息息相关。客人们进了园子,头一件事就是问花魁在哪里,对我等寻常妓子,懒得多看一眼。我等沦落风尘,都各有苦衷,或是家中老人急病要用钱,或是家里债台高筑。就因为我们不是花魁,连赏钱都少得可怜。我们都是娼妓,都是苦命人,为何还要将我们分出个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来?”
旁边老鸨管事连忙应下。
说罢,柳樱便咯咯笑了起来,脸颊也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韦礼峥登时哑口无言,柳樱则辩白道:“这个规矩又不是我定的,你们何苦拿我撒气?再说了,就算舒畅园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做花魁你、你们欺人太甚!”
柳樱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脸色一白,两行清泪便倏的淌了下来,如同急雨打梨花,憔悴又可怜。
角几名妓子见事迹败露,皆瘫软在地。
韦礼峥常常在柳樱面前自吹自擂,柳樱还是第一次听韦礼峥说起科举不中的事情,便抬起朦胧泪眼,说道:“这说明了什么?”
那名为首的妓子则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就是看你行事太张狂惹人嫌!哼,你的名字是樱,殊不知樱花只开七天就会败谢得干干净净;客人说你是小蝴蝶,哪里知道,蝴蝶根本就活不过一个春天!”
可怜柳樱积攒这么久的行头,全都因“嫉妒”二字败在同僚手里。
柳樱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如此,唉被她们这么一搅和,我都没心思去比美了。”
她梗着脖子说道:“我等将柳樱的行头分散开来,卖去了城里几家当铺。当票都在我这里。但是,你们今夜肯定来不及追回了,柳樱必然选不上百花之王!”
柳樱也知道韦礼峥是在胡言乱语安慰于他,但是,他按照这个歪理,那么仔细一想,心境似乎确实开阔了许多,便擦擦眼泪,微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境界这么豁达呢,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看破红尘了!还有,你刚刚拔刀的样子,真是潇洒极了。”
韦礼峥笑道:“这说明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你的命数,老天爷早就给你定好了。你呀,今年就是不能去选美,这就是命数啊。就算她们不偷走你的行头,肯定还会横生各种事端来阻挠于你。你何必跟老天爷过不去呢?不如顺其自然,听天由命,说不定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如今柳樱没了行头,若是以寻常装扮上了台子,那也忒寒酸了。不仅他花魁名声大为受累,就连舒畅园都会颜面扫地,必然不能让他出去选美。
韦礼峥见柳樱如此单纯,也笑而不语。半响,又挠了挠头,说道:“小蝴蝶,你那些行头都染了晦气,就算追缴回来,你怕是也不能再穿了罢?”
韦礼峥一拍大腿,断然道:“你怎么能轻言放弃?我替你打算了一下,你左右还要再等三年才能选美,再用这三年时间攒一身行头不就好了吗?”
韦礼峥连忙揽住柳樱的肩膀,说道:“他是因为模样好看才做了花魁,你们若是想做花魁,不如去换一张脸!”
韦礼峥在心中稍一盘算时间,便知这妓子说得没错。就算那身行头追缴回来,柳樱也来不及换上了。
韦礼峥又逼问道:“卖给谁了?”
柳樱则惨然说道:“娼妓攒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我那身行头,可是自打入行起就一分一毫、一针一线地攒起来的呢。”
须知花街高台搭得宽阔,高台底下人流如织。再加上夜色昏暗,大多数人其实都看不清花魁长什么模样,只能按照花魁的行头打扮来做分辨。
柳樱哭着说道:“青春日子,哪里有那么多三年可以蹉跎?我如今已经身高见长,声音变粗,再过三年,怕是已经变成了彪形大汉,再也不是小蝴蝶了。”
柳樱听了这番话,哭得更是凄惨,跌跌撞撞走过来,颤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
韦礼峥则将柳樱打横抱回厢房,往床上一放,再拿帕子替他擦干眼泪,软声哄道:“好了,别哭了。错过今年也无妨,再过三年,你又可以再比试了。”
那妓子眼睛一闭,不敢再言语。
韦礼峥见状,则勃然大怒,一把抱起柳樱,厉声喝道:“你们立即报官,赶紧拿当票将脏物追缴回来,若是少了一分半点,我拿尔等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