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道：“是什么？”
他提着食盒悄然匆匆地离开梧桐苑，往外的时候，恰遇见一队人马而来，原来是荣国夫人带了几个近身之人，代替武后前来做最后的道别。
武元庆忧心忡忡：“当初我们对她们所做有些太过分了，如果只是被赶出京去，还算是好的。”
阿弦听得又惊又怒，想哭又想笑：“您老人家会不会以为是诈尸了？然后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去。”
阿弦还在疑惑，老朱头叫道：“这个……这是那夜我离开大
崔珏低头看了看左手，手上多了一本生死簿：“因为我为她改了寿限。”
在之前的冷静之后，老朱头也确信了武三思所说没有错，而宫内的情势也正在有力地向他印证这点——小公主的夭亡直接引发了高宗对于王皇后的嫌恶，废后之说并非无根之谈，加上之前武后也一心想要上位而无法，如果说这个女人想要用这种恶毒的法子得偿所愿，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老朱头笑骂了一句：“你这嘴里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我高兴还来不及，生怕是自己看错了，抱起来才知道的确是活了，我……我本来……”
崔珏手一翻，生死簿消失，红袍的袖子轻轻一挥，在阿弦眼前那烟雾弥漫的所在，雾气散开，竟透出一面巨大铜镜似的东西，镜面上光影波动，显出了一幕场景。
才问出这句，心里没来由地慌了慌，当初第一次见到武三思时候那种厌怖之感复又涌现，而喉间也有些火辣辣地。
崔珏笑笑，似看通她的想法：“不错，是跟太宗陛下相似。不过我想不到的是，由此而来，引发了许多连我都无法掌控的其他反应。”
道：“后来，我重新缓过神来，我仍是想见那小孩子一面，所以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去了，守夜的两个太监都睡着了，我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祭奠一番，谁知无意中却看见你的小手动了一下。”
老朱头迅速想通了其中关键，当机立断脱下外衫把婴孩裹住，放在了自己的食盒里。
从年幼的武三思满含仇恨的眼里，阿弦也看到了更多，那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荣国夫人，韩国夫人，以及武元庆，武元爽，武惟良，武怀运……他们一个个面容狰狞，唇枪舌剑，声声聒噪：
老朱头道：“我本以为，我带走了你，宫里头会大闹出来，然而此后竟没有听见半点声息，我推想可能是荣国夫人封锁了消息，并且做了善后，毕竟……以荣国夫人的老辣，她明白在那时候不能再节外生枝。”
韩国夫人啐了声：“什么东西，我巴不得她死了呢。不过是比我多一份狐媚手段……什么时候有的她好看！”
何况，重新把她送回那个亲手杀死过她一次的狠毒母亲的手里，这跟自己亲手杀了她有什么两样？
***
阿弦看看老朱头，右眼赤红，老朱头不言语，只是抱着她，轻轻地拍了拍肩头：“没事了。”
如果是这样，再把小公主死而复生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直接会导致“废后”成空，可从此之后，这孩子……又会是怎样的境遇？
老朱头从后护住阿弦，阿弦才从那种被扼杀的窒息之中醒了过来。
两个人镇定片刻，老朱头回头看崔珏：“府君先前说阿弦本该是死了……就是指的当时么？那我去探望的时候她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为什么要看不起我们，为什么要赶我们出京？杀了你，杀了你！”
所有的种种，落在武三思的眼中心底，小孩子的面孔变得更为扭曲，他虽然没说话，但阿弦明明听见了他阴冷的叫喊：“去死吧，你这丑陋的小仔子！”
“难道……”阿弦无法相信。
阿弦握住喉咙，喉头仿佛咯咯作响，而在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尖下巴的孩子的脸，表情阴狠恶毒，他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他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眼睛里刀光剑影。
武元爽拍案大怒：“难道她还想对咱们赶尽杀绝？再怎么样也都是武家的人！”
老朱头不敢耽搁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宫外而去。
老朱头第一反应，本来是想大叫，告诉全天下小公主没有事。
荣国夫人轻蔑道：“他们才是天生的金枝玉叶，不像是你们……你们所有人的荣耀，如今都在媚娘的身上，还是知趣些吧。”
阿弦心中五味杂陈，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武三思为什么要向伯伯说谎？”
阿弦猛地站直了，瞪大双眼看向崔珏：怎么，难道她还得到了跟昔日太宗陛下相似的待遇？
可是他在那一声冲到喉头的时候，老朱头突然想起了武三思跟他说的那句话“我看见，姑母亲手杀死了表妹。”
老朱头伺候李唐三代，武媚的起起落落他当然也都看在眼里，他从不敢低估武昭仪的心性跟手段。
老朱头道：“你说的没有错，的确是他。”
武元庆道：“你现在还看不透武媚的为人？也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到时候你我都是她掌心里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