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道国的烟燃到尽头,他扔到地上,用脚尖碾了碾,漠然道:“不必了。”
杜衡余站着不动,良久才说:“爸,你还有我和妹妹呢。”
王青葵摇头。
陈锋想过要报警,可齐伟威胁他,一旦自己被抓就会供出他是主犯,陈锋一是害怕坐牢,二是畏惧人言,不知如何面对亲朋,稀里糊涂便答应了齐伟的要求,与他分赃,继而送他连夜逃离业县,随后又返回仓库,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清点库存。
警察们涨潮似的来,又退潮似的走,杜若予和卫怀信本来也该被带走,肖队露面后,又有黄岳和郑道国两位老前辈,那两位便得了个自由,不至于又马上分离。
王青葵仍是跪在碎石地上,杜若予把他扶起来,他那一跤跌得重,外裤膝盖的位置都破了口子,不知是否伤到骨头。杜衡余二话不说背起王青葵,不忘叮嘱,“日子还长着呢,以后都慢慢走。”
郑道国去公安局找了后辈,三两下便知晓了审讯结果。
黄岳跑回来,铁青着脸问王青葵,“你要不要看看凶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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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这十多载的家破人亡像是终于归进了季节轮替的自然轨道,只为一切有了因。
等到第二天王青葵报警,这起惨绝人寰的大案曝光,陈锋才明白杜雅兰如何惨死,杜若予如何受创,可他已是骑虎难下,只得一面如履薄冰地协助调查帮助王家,一面饱受良心问责,直到他在业县实在呆不下去,便以外出寻找商机为由,彻底远走业县,再也没回来。
她说,一家人,自然要住在同一个家里。
而如今,一切似乎如初,又好似彻底变化。
哭过一场的王青葵看着这窘境,勒紧裤腰带,一瘸一拐又想回慈心,刚挪到大门就被大嫂发现,给搀了回去。大嫂性情和顺,说话更是温柔,她说杜衡余已经把房子挂出去售卖以换购更大的住宅,他们夫妻会努力赚钱还贷,在此之前让王青葵还住家里。
陈锋被带回局里后一五一十详尽交代,承认了当年确实是他起意策划,伙同齐伟想打劫王家。他留了心眼,特地选择那晚和工人熬夜清点库存,以制造不在场证明,中途他溜出库房送齐伟进了王家,等了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就走了,他绝想不到齐伟深夜潜进王家后碰见杜雅兰,起了歹意,杜雅兰誓死不从惨遭杀害,等齐伟从王家出来,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他,他才知道出事了。
他正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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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杜若予很多年前也听杜衡余说过一次——那是在杜雅兰惨死,杜若予生病,王青葵破产后。
黄岳咬着后槽牙,“看清了。”
郑道国一手抚摸王青葵的背,一手搭上黄岳的肩,“那就行了。”
郑道国又问:“记得住吗?”
郑道国沮丧,“杀人者自由半生,受害者痛苦一世,我们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县局刑侦的后辈陪这位老前辈抽烟,烟雾缭绕间,他说陈锋这些年一直在花钱跟踪齐伟的行踪,齐伟犯案后离开业县三年,等风头过后,竟然又回来,甚至在业县娶妻生子,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当年震惊全国的惨案凶手,他自己也浑浑噩噩的,几乎快忘记双手沾满鲜血的曾经。
郑道国问黄岳,“你看清了吗?”
这些年,陈锋因为良心不安焦虑严重,生活混乱,导致婚姻破裂身患重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终于下定决心回来了断心病——杀了齐伟,为杜雅兰报仇。
警察们行动迅速,勘察完现场,抬着齐伟的尸体出来了——尸体上盖着块白布。
杜衡余背着王青葵往出租车去,临进车门,许久没出声的王青葵突然把脸埋进儿子的后颈,呜呜哭了起来。
大半的人撤离,冷清复喧嚣的采石场又刮起了肃杀的冷风。
“齐伟的小孙子前不久刚办了满月酒,他们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地拍了张全家福,那张全家福被陈锋买到手,就藏在他的行李箱里。这张照片对陈锋的刺激可能不小。”后辈吐出一口白烟,“他自己妻离子散,王青葵家破人亡,可这个齐伟却能大半生独享天伦之乐,他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
杜衡余说什么也要把王青葵和杜若予接回家,与这二位形影不离的另两位“终生伴侣”自然也要跟过去,一时间,蜗牛壳似的杜家人挤人,上个厕所都得取号排队。
黄岳说:“化成灰都记得。”
王青葵点点头,抱着儿子的肩膀,沉默不语。
王青葵打量自家狭窄的格局,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来,无非是辛苦孙儿再和自己挤挤,可杜若予要回来,那真是无处下榻。
陈锋别开脸,王青葵也转头。
“你们做了你们能做的一切,一代代的警察,都在尽他们所能。”老成持重的后辈拍拍他的肩,片刻后又说:“陈锋怕是活不到公诉了,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他真死的那天,要通知你们吗?”
黄岳附和,也劝王青葵和杜若予搬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