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贵妃娘娘让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落银进了寝殿中。果不其然的就见欧阳芊躺在榻上，起身不得，饶是殿中熏了浓浓的檀香，却也遮不住苦涩的药味儿，两种味道混合在了一起，闻起来格外的浓重。
这股不管在谁面前，都不愿改变原则的固执劲儿。
落银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很羡慕甚至嫉恨云月，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此事妾身做不得主。”落银从不打算过于干涉女儿的亲事，最多是为其物色人选，但决定权仍旧是要交给萤儿自己的。更何况，是私自做主将她送入宫中。
“……”她如此直白，倒叫落银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这不是人情绑架么？
可这些，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想必你在云贵妃那里已经知道了吧？”欧阳芊直截了当地说道，“与其如此，倒不如将你那女儿嫁给遂安，做个正妃来的好，二来两个孩子年纪相当——”
“只要你答应，皇上那边自有本宫来说服。”欧阳芊不变的是那份从容自信。
真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儿子对荣姒萤的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
“睿王妃，可还记得那年本宫为白瑾瑜说情之事了？”欧阳芊饶有深意的含笑看着落银。
卢治是怎样的凉薄，她比谁都清楚。
落银微一欠身。垂首礼道：“大皇子——”
不同的是，那时的欧阳芊纵然有病在身，却浑身充满了斗志与筹谋，而此时的欧阳芊……
落银微叹了口气。
那年东宫中，她为白家求情找到了欧阳芊这里，那时候欧阳芊也是拖着一副病体。
至少卢治待她，还是有些许‘礼尚往来’的情义在的。所以她一日没死，他便一日没有立云月为后。
“觉得遂安配不上你家姑娘？”欧阳芊看着落银。
不单是外表，就连身上的气势也减弱了太多。
“睿王妃多礼了。”遂安连忙还礼，态度出奇的恭谨。
欧阳芊闻听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真是半点都没变啊。”
“当年之事多亏贵妃娘娘相助，妾身一直感怀在心，但却不能拿儿女之间的亲事偿还——贵妃娘娘不若说些其它的事情。妾身定尽力而为。”
欧阳芊见落银的表情，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但当这种凉薄完全用在了对待自己之时，欧阳芊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之前她不喜落银。是因为卢治的缘故，后来她不喜落银，是因为潜意识里在羡慕她跟深爱之人结为连理，但现在……这些不喜欢随着她之前的嗔怒之念。一同都烟消云散了。
但那都是以前了……
现在，她已经看透了。
“是为了我的儿子。”欧阳芊的声音带着被病痛折磨多年的沙哑。
“可我时日无多。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出其它要求来了，睿王妃应当也不想欠本宫这个人情，一直欠到棺材里去吧？”
文武皆是拔尖儿的不说，更难得是敬重长辈。身上不见半分傲气，只有一股皇室中人天生的尊贵。
“皇上……”欧阳芊自嘲地笑着，微微摇头道：“本宫已经快要忘了他的样子了……”
不是自己的，总归得不到。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
落银望着病榻上的人，忽然惊觉她老了太多，眼角的皱纹尽显老态，乍然一看，要比她的实际年龄老上了十岁还不止。
在无力再去过问，才逐渐松了手——
但那也是以前了。
她可不信欧阳芊是请她去话家常的。
落银微一皱眉，不懂欧阳芊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只想着，能在死之前，多为儿子做些什么。
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聪明啊。
欧阳芊果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时间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她不光要跟荣寅商议，更要询问女儿的意愿。
落银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落银看着欧阳芊，又联想到方才遇见遂安之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不光有恭敬还有些说不清的高兴，稍作思考。便大概猜出了其中原委。
落银笑了摇头，问道：“不知贵妃如此，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大皇子？”
落银随着宫娥来到长玉宫门前，迎面正见大皇子遂安从里面出来。
落银一噎。
所以落银不解。近年来几乎是不问世事的欧阳芊，怎会突然请了她过去？
起初几年，她尚且还有些不甘。
她一心寄托在他身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陪在他身边，结果她缠/绵病榻多年，他过问的次数屈指可数，少的可怜。
目送着遂安带着一行太监走远，落银微笑着颔首，别的不说，欧阳芊倒是有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