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云除去了袍子,露出精壮的上身来。
与此同时,那本在屋中哀哀哭泣的老头儿猛地闻见急促地拍门声,门后居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老头儿当下惊跳而起,连跑带爬地上去将门打开。
“爷爷!”爷孙重逢,大喜过望。老头儿放开孙女后,到屋外跪拜天地,痛哭流涕直呼“感谢佛祖”。
玄空虽有心帮忙,却到底无能为力,唯有将老头儿暂且安抚下来。他离开镇上时,已见有人正在收拾行软,打算连夜逃亡。直到天黑,玄空方徒步行回庙里。
第29章 番外 (四)
道:“阿弥陀佛。因贪犯戒,尚摄众生,因嗔犯戒,弃舍众生。六道报应,善恶不爽,施主今日犯下杀戒,来日必当还报,当立即放下屠刀,潜心忏悔。”见恶人作乱,和尚心中何尝不怒,只是,出家人笃信因果报应,此番劝诫乃是尽应尽之责,所言皆出自肺腑。
飞燕南去终有归巢时,玄空却从未曾想过,那人居然会去而复返。那空了一时的屋子,终于又迎来了住客。
人世间苦楚无尽,他四处游历,亦见过无数悲欢离合。他举头看着天上,月华如练,便是明月亦有阴晴圆缺。是可为,是不可为,是非对错终难定论。他不是佛,就如师父所言,也有佛渡不了的人,否则又何来无间地狱。
门“咿呀”地一开,便见那穿着灰衣的和尚捧着水盆走进屋里。
染血的布帛浸入水里,瞬间便晕染而开,玄空又一次将它拧干,接着便去仔细擦拭那道伤处。那伤口看着狰狞,伤势却比先前的轻得多。当玄空将金创药抹在上头的时候,男人的眉头随即颦起,和尚的手也跟着停下来。
奈何和尚一片苦心,俗世人尚且不能明了,更何况是这帮作恶多端的贼人。那头子听了这一番话便捧腹大笑,其他山贼亦口出秽语,一旁的镇民都噤若寒蝉,暗道这和尚不怕死。
玄空跟着血迹找了过去,最后,他走到了小院的那棵树下。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那双眼也跟着徐徐睁开。
“是谁在那里!滚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山贼仍不知利害,尚在那里装腔作势,哪想这次又飞来一个暗器,利镖直接穿过那山贼的喉咙!他“啊、啊”地发出两声断续的声音,倒退几步,便倒地而亡。
“铿”地一声,马刀落在地上。那贼头颤颤地抓着自己的右手,那不知何处飞来的匕首竟深深地扎进他的肉里,拔都拔不出来。
玄空看那刀刃挥来,竟还不忘推开老者。那马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见血的时候,一声惨叫蓦地惊起:“啊————”
只看,那和尚形影单只,走过江边时不由驻足而望。
他将水盆放在脚踏上,擦了擦额上的汗说:“施主,该换药了。”
凶手杀人于无形,从头到尾都不显声色,这帮乌合之众断断不是他的对手。那贼头知道厉害,他既有本事占住一个山头,自然不是单纯的无脑莽夫,审度形势之后,当下便策马,气急败坏地道:“先撤!待我着人来血洗这里,为兄弟报仇!”
江燕云微微侧过脸,这结实的身躯伤痕密布,有些看出来已有些年头,有一些却是新的,玄空替他包裹伤处时恍惚地想——若是他没及时回来
“无妨。”听他如此说,玄空下手反是更轻了些,要说是小心翼翼亦不为过。
深夜,玄空走回庙里,然而,当他推开那老旧的大门时,便隐约察觉了一丝不对。
他缓缓屈下身,手摸过了地上那一小滩污渍,便看这暗色若血渍的印迹断断续续地向前延绵。玄空渐渐起身,循着那血迹,一步步地找了过去——
那些山贼匆忙上马,唯恐自己被杀手盯上。这时那老头喊道:“我的孙女儿——”原来那山贼逃走时还不忘将姑娘掳走,真真是罪大恶极!
那人还是一样的行装,插在地上的宝剑闪烁着刺眼的锋芒。郎风明月,他坐于树下,脸色因微有失血而呈苍白,在见到和尚的时候,也不知是否尚在清醒中,那薄薄的唇张开,轻道:“回来了。”
“不要命的家伙,老子是见得太多了。可像你这般蠢的,那还是头一个。先前那个张县令的脑袋还挂在门上,我这宝刀也许就没见血了,现在正好——”那山贼今天本就想抓个人杀鸡儆猴,哪想这蠢和尚自己撞到刀口上来,这便扬起大刀,“受死吧!”
玄空忙拉住老者,免得他遭马蹄所伤。只是,那些山贼虽然落荒而逃,却也被狠狠激怒,镇民们个个面上愁云惨雾:“完了、这下完了!那些马贼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所有人!”
他们七嘴八舌,俱都叫糟,更有甚者暗暗埋怨起了老头和和尚。玄空将老者送回屋中,只看那里家徒四壁,凄凉落魄。老者早就伤心地快晕厥过去,频频求和尚帮忙救人。
那双墨色双眼瞅着屋檐下的燕鸟,天穹晴朗,远边可见七色彩霞,已是雨过天晴。
那群山贼俱是一惊,那头子面上怒极,可心里亦是吓了一跳——这一个破落村镇,究竟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