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你与赵青探我脉搏,既知是生机全无,我又醒来后,你为何信我。”却不信,这是哪路的孤魂野鬼,借了人的身,上前来讨债。
冠华莲生所言,声声仍犹在耳。
天地玄妙,稚子无辜。冠华莲生出尘的面庞忽然染上一
他在山中时,便与凤绮生说过,此人是无救的。他见到赵青第一眼,便受到了血缘之间的吸引。第二眼见到秋水剑,更加明白这一点。
司徒瑛怔了一下,而后摸着下巴沉思:“……大约是骨子里那份蛮横仍然很引人注目。”说着他自己都笑了起来,“若连教主都认不出,我又做甚么大夫呢。”
“当年我受不住诱惑,滴血认剑。令它归主。为了掩饰它的存在,我只有造了另一把剑。一把比它更夺目的剑。令它身藏其中。”而秋水鸿光,足够掩饰掉混沌剑本身的锋芒。冥冥中自有注定。他将剑扔入湖中,却仍被人打捞出来,兜转之后,还是回到了他的后代手中。
“黄桐里还剩下多少人。”
凤绮生道:“你后悔了?”
“在?”
“不过二三十。其余人当日便走了。剩下一些没有门派的人。”
冠华莲生摸摸这位后辈的脸颊。
冠华莲生承认了:“不错。她几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司徒瑛道:“天机门的人还没走。”
这是个很玄妙的问题,是天机不可泄露的机缘。活着的人答不出来。仙去的人无法告知。
凤绮生便不再说话。司徒瑛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杀了?凤绮生随意道:“已过了两日。当时不处理,现在去宰人,这种丢份的行径,我教做不出来。走就走了罢。这回便罢了。只下回莫要再闯进我天湖山的地域。”
“阿瑛。”
冠华莲生问道:“你觉得人的一生,能重来几次?”
说起他的那位夫人,哦,这大概是好几十年前岁月中的一段轻纱了,冠华莲生冷硬如五仪雪的面孔,也温和了一些。像是冰雪染上了温度。
“你以为,你一个已死之人,是如何又活转的。单凭你自己吗?”
凤绮生一点都不责怪冠华莲生。换了是他,说不定连遮掩都不遮掩,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这些年,因为魂魄折腾太多次,记忆深藏于脑海。没能及时将此剑处理。可是赵青这个傻子,为甚么偏偏要用自己祭剑呢?
“我一生爱武。喜剑。因此剑,结识了我的夫人。”
司徒瑛做了个手势:“是不是要……”
“这样的人,江湖上一抓一大把。”凤绮生坦言。
冠华莲生道:“不错。”
“我不后悔。”冠华莲生顿了顿,“但师父老人家后悔了。”
这个问题,冠华莲生终于帮他解答了。
他如今很理解这种心情。一个人心中有了另一个人,都不是自己能回答的。总是恍然回首,才发现习惯了那个人的陪伴,已多不了其余人了。如今令他回想,他与赵青之间,总是离别多于相聚,心心相惜只瞬间。一次回首,二次回首,三次回首。都那么短暂。
那是一位很朴素的女子。面容不及冠华莲生十分之一。但性情十分温和。
凤绮生不走,他们当然也不走。
他后悔将这三样颠倒乾坤的东西带到这世上来。风云夕变,天下握在人帝手中。他顺应天时地利人和,便顺应了大运,从而走上该走的道路。借由他物,将生变死,死变生,乱了该有的阴阳气节,只会引起祸端。
结果真要说起来,却和赵青连一生都没过完。
他又问:“那你为何会知道。”
“人这一生,总有想要攀越的高峰。年轻气盛时,或许为此做出过疯狂的事。成就感满足了,日后不见得不后悔。”
这回是他替了凤绮生,跑到了天机门,求得神琅草,硬是用混沌剑,配以方术,成功令凤绮生活了过来。这有代价。赵青为此付出了一半心血,一夕白头,如八十老人。但他仍不放心啊,他怕教主万一再遇上甚么事,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教主怔然道:“是他令我活转过来。”
此言仿若灵光,凤绮生忽然心头一震。有了个猜想。但他不敢想。
一夕回首,踏过的岁月便重新回流么?
这便说明,是他的责任,便是他的。隔了几代人,仍逃脱不掉。
他好像过了三辈子。
当年那位西陲祭师,是出自天机门。他所携带的古书,自然也出自天机门。凤绮生第一世,因替赵青引魂失败,导致直接回到少年时,重活到四十岁。他以假死作虚晃,骗过了命中死劫。可是他四十神功大成,命劫再至,这回无人相替。凤绮生一死百了,甚么都不知道。赵青却几夜未眠,处理完武林盟祸乱,阅尽典籍,找到了当年凤绮生的办法。
凤绮生说是。
“她虽然普通,我心中却有了她。这很奇妙。你问我为什么。我也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