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趔趄，及时扶住床沿，这次他是真的松开了我。
这一次，我真的成了罪人，不可饶恕的罪人。
凝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畔，又逐渐地减弱直至消失。
我在程凡和苏念的搀扶下站稳脚跟，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穿过人群离开。
然而他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周遭散发的阴冷气息已经很清晰地证明他此时的怒意有多大。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无权去阻止他们的言论自由，但是事情真相，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我和宋庭殊才会懂。
视线穿过那片氤氲再次变得清晰，那双鹰眸因暴怒而猩红，然而我却在他深不可及的眼底看到一抹水雾。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那也是我的孩子！”
我正要拒绝，身侧的程凡就被一股重力推开，我的身体也随之被强势地抱起。
我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手术室。
因为，那是老天的选择。
要杀要剐至少给个回话不是吗？
缺氧的大脑逐渐恢复运作，我这才清楚地发现程凡的脸上已经挂了彩，想必方才宋庭殊冲进来前两人已经对峙过。
当那团血块被取出的刹那，我仿佛觉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被掏走了似的，那是再也追不回来的一种失去，心上荒芜一片，眼泪决堤涌下。
猝不及防地，程凡就冲上来，狠狠一拳落在宋庭殊的脸上。
然而，我的声音穿在空气中绵软得像团棉花，他们痴于打斗根本就没有理会我，我看不下去直接上前劝架。
既然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打也打过了，那我们之间真的就差一直离婚协议就算是分道扬镳了。
穿过人群，对于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我也只是置若罔闻。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不分伯仲。
“宋庭殊，你到底想怎样？我们现在已经没有
我艰涩地迈开步伐，缓缓地向手术室移动脚步，一步之遥，我停下脚步，回眸朝着那条冗长的走廊张望，要是宋庭殊在这一秒出现，把我拦下，我肯定不会再选择进去。
在我耳边灌输流产的信念。
刚刚做完手术，我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所以走起路来每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
我从未见过他掉下眼泪，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了。
眼前仿佛上演着一场默剧，每一个镜头都被拉长，世界从未变得如此安静过，好多手抓在他身上试图让他松手，但只有我知道，他的手劲越来越大，皮肤下面的血管被压迫得仿佛快要碎裂。
“宋庭殊，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宋庭殊，你做什么？”我凝眉质问他，尽管心如捣鼓，但面上还是尽量保持镇定。
那远方看不清的白光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那是婴儿的啼哭，一声又一声，像在无尽地斥责我为什么要夺去他的生命，我拼命伸手想要拉住那只肉嘟嘟的小手，但转瞬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终于停手，程凡立即冲上来，关心了一句复而又指着宋庭殊大声斥责：“看看你干的好事！”
宋庭殊依然默不作声。
苏念的尖叫声刺破了这场喧嚣，我感觉到脖颈处的力道松了许多。
拳打脚踢间，我的脸上不幸中招，一个勾拳砸来，踉跄之下，差点摔在地上，幸好苏念及时扶住我。
宋庭殊，对不起，我今天杀了你的孩子，未来咱们两不相欠。
然而，事与愿违，视线中除了几张陌生的面孔，什么都没有。
手术室的门被踹开，高大颀长的身影逆光而来。
我翻着白眼，感觉下一秒我就会一命呜呼了。
密闭的空间里，林南的零存在感几乎可以把他忽略，我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侧颜，心中愈发不安。
☆、第九十九章 签字吧
半边脸立刻肿胀起来，口腔里蔓延则浓重的血腥味，我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液中混着鲜红。
当冰冷的器械伸入我的体内，我还是没有忍住眼泪流下。
他抱着我进了电梯，身后的程凡和苏念追上来，却被跟班林南挡在外面。
“宋庭殊，你快把她掐死了！”
他还没有完全失去人性。
我艰难地从床上下来，缓慢地移步到他们面前，屏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你们别打了！”
“砰”
他对这个孩子的渴望，绝对不比我少，甚至更多。
这一拳，的确是宋庭殊打的。
我红着眼看向他，许是他也没意料我的目光转移那么迅速，眼底那抹惭愧被我精准地捕捉到。
呼吸一滞，我的脖子被死死地掐住：“慕素，我要你为我的孩子偿命！”
我的孩子，对不起，再见了。
“我抱你吧。”程凡柔声提议。
我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面孔，四肢百骸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