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也不避着我。”点完单,服务员刚转身,段路岩就慢悠悠地开口,“不怕我听到就算了,也不怕我说话被他听到?”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末了还语意不明地下了个结论,“看样子这小子很信任你嘛。”
刚才的碰面和对话让贝甜心里没底,一路看着窗外心事重重。快到餐厅时,她才发觉这条路线颇眼熟,自言自语似地猜测道:“去吃翡记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确实回答不上来,只是把知道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
后者没接话,扭过去继续看风景。
段路岩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瞧她——手指飞快,嘴角含笑,刚挂掉电话又聊上微信,典型一副热恋期小女人样儿。
“如果只说贪污受贿,那大部分是个人主动的思想和行为,但有时候并不都是那么简单。”他的手指在杯壁上划动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记得你爸刚上任没两年的时候,遇上房市大幅波动,地产商跑路之后留下的烂尾工程都是市政府接手,后期再招商或者想办法拨款去弥补。所以类似定款他用啊监管不严啊欺上瞒下啊什么的,这种不为人知的弯弯道道太多了,有的事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段路岩随即坐直了身体,低声说:“您费心。”
他突然就真的有些后悔刚才她接电话的时候没在旁边故意说点儿什么。
贝甜的表情很淡,语气也算不得亲昵,段路岩却有些听不下去似的,有些烦躁地反复翻着那几张菜单。下意识去摸兜时,余光扫到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才想起来这里禁烟,只好手指来回把玩着打火机盖,弹开又扣上。
所指地说:“眼下的麻烦不过去,确实没什么心情。”他微微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有结果再说吧。”
记忆里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他习惯了在嘻皮笑脸的话语之后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再不济也是像朋友那般同样嘻笑着怼回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划清界限似地拒绝一切玩笑。
贝甜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笑着回他几句,或者只是“嗯嗯”地应着。
“哥正经跟你说话呢,瞪我干嘛。”
段路岩点菜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贝甜的。
“这只是随便举个例子,类似的工程或者项目还有很多。到他这个位置其实很多事情已经不用刻意去做,所谓猫腻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大家默认在不透明的地方可以有那些事情发生。”
电话里很嘈杂,是刚打完球的时渊正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随口和她聊些有的没的。
段路岩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段路岩转头冲她扬眉表示肯定。
总归是没忘记自己与他周旋这些天的目的,于是她看着他认真地问:“你觉得我爸这事儿现在看来,情况乐观么?”似乎是担心听到不好的答案,没等他说话,她很快又换了个问题,“你说……我该相信他么?”
这种非黑即白的问题大抵是说不清的,段路岩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抿了几口才说话。
如此好脾气的样子,让贝甜反倒觉得自己矫情了。若不是默认一起演这场戏,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说动段父来帮忙。结果如何暂且不论,可说到底那些事情还是要靠准儿媳的身份才找得到入口。想了想,她决定说点儿什么来缓和气氛。
“怎么着,走心了还?当着我的面儿谈起恋爱了就。”他的语气里三分试探七分调侃,听得贝甜心中无端反感。单独相处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再做样子给谁看,她没有义务一直陪他演戏让他占便宜,于是狠狠白了他一眼,没接腔。
说来也巧,第一次是两人正式开始约会,第二次是分手前最后一餐。思及此,贝甜觉得他十有八九是有意安排,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以什么立场开口,于是一声不响跟着他进了包间。
他认命地耸耸肩,收起多余的表情,指着桌上的菜让她吃。
离开后,理所应当地一起去吃晚餐。
服务员进来上菜,他随之噤声,门又关上之后才继续说下去,“说好听点儿就是互惠互利,大家目标相同,所以一步步进行得很自然。这是规
包间内一时静得能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喧闹声。
对方冷不丁又被暗暗施了压,面色似是一滞,模棱两可地应道,“等我了解下情况先。”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第三次来。
服务员俯下身,指着菜单小声询问道:“先生,那这个还……”
“正经说话就别说不正经的。”贝甜抬头直视他,严肃的表情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翡记总店在老城区的翡翠公馆内,是一家有点年头的港式茶餐厅。
贝甜还在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道:“你要是真故意说点儿什么可就太没意思了。”
她看着屏幕迟疑几秒,接了起来。
临近限号路段,车只好停在附近的商场,两人步行一段距离过去。穿过花园式的前厅,有迎宾走上前热情接待,贝甜看她有些面熟,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