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七娘子反应过来，小富春便主动扭过头，越过立夏出了西三间。
五少夫人的这封信里没有多少废话，甚至连惯常的客套话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篇大白话式的留言书信。不需要一点文化底蕴或者任何心机，任何一个识字的人，几乎都可以读懂信中蕴含的意思，这一点倒是大出七娘子意料之外，也和五少夫人惯常的行事作风一点不符。
七娘子便不再追问她，而是目注立夏，低声道，“问问她还有什么遗愿，能帮的，你就帮一把吧！”
七娘子顿时一眯眼。
小富春又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这都是奴婢的命。”
“那就现在把她带过来吧。”她放下手中的书册，不动声色地发了话。
“太夫人是一定会希望将五少爷留在京中，或者是京城附近的。”五少夫人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说透了太夫人的心思。“不论是为了六房好，还是为了五房好，五少爷都不应该再留在京里了，即使父亲心软，你也不要心软，天南海北，走得多远就有多远，再也不要回来。这样对大家都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禁轻声夸奖小富春，“你这丫头倒是很有胆量！”
立夏也不是第一天做这样的事，更何况也早有了准备，便自行下去安排，到了晚上，又带了话回来，“小富春等人知道了，也都很平静，就是小富春说临走前想见您一面。”
小富春面上倒是闪过了一丝讶异，她目注七娘子，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只是站起身来，在立夏的带领下徐徐出了屋子。
七娘子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出了半日的神，才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说话还是这样有条有理……
话。
291遗策
“五少夫人去世之前，曾经嘱咐奴婢相机将这封信交到少夫人手上。”小富春语气平静，“只是奴婢自从事发之后，一直被锁在慎思堂中，没有多少机会和少夫人身边的姐姐们打照面。眼看着明日就要去城外了，终于见到立夏姐姐，故此莽撞求见，请少夫人恕罪。”
要从这样一个人口中撬出一个秘密，可以说是难比登天，对于小富春来说，从此后她要走的那条路上，也许已经没有主仆之分了。
十五万两的银子，五少夫人为了它兴出了多少风浪，如今说放就放，七娘子也不禁为她的爽快利落折服。
七娘子才吃过晚饭，正在炕前读书，听到立夏这样一说，倒是有了几分讶异。
也是，她又想，即使是自己，恐怕也都没有五少夫人的胆量，敢于在一夜之间，饮刃自尽。
“这一次撒手，唯独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和贤。但和贤的事，即使是托付给那个不成材的父亲，也不会有托付给你来得更有效果。如今我已经要提前退场，以后数十年内，平国公府里要数你的嗓子最亮。希望和贤可以留在京城，她年纪到了，也未必一定要依偎哪一房，给她两个养娘，也可以平安长大，到了
知己知彼，她当然想要知道五少夫人到底做了多少布置……但小富春死到临头都不怕，又有什么能够吓得住她？
七娘子心中顿时泛起了一股不忍，她几乎是逃避地扭过头去，玩味地捏了捏手中仅仅只是为滴蜡封口的白信封，轻声道，“这是她什么时候写的？”
信中开门见山，已经提到了五房的安置问题。
见小富春沉默以对，心知这多半是五少夫人绝笔信中的一批了，她想了想，又问，“你们少夫人是只写了两封信？”
此人心思深沉，狠辣果决，她的才华如果能够发挥在恰当的领域，只怕成就是决不会小于许凤佳的。
看来，她的确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她的面色也随着信中的内容，渐渐越发凝重。
小富春微微一笑，自然地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到得门口，她又回过身来轻声道，“少夫人临走前一共只写了三封信，一封是给娘家人看的，一封给了夫家人作为交待，还有一封，便正在您手上。”
立夏似乎也早就料到了七娘子的决定，没有多久，她就将小富春带进了西三间。
自从小罗纹去后，小富春就是五少夫人身边最受宠的大丫环了……
她又毫无顾忌地谈到了邱智手上的船契，“这张纸现在不会有任何作用，但船契上写的虽然是邱智的名字，许家要接过来，也不成问题。当时已经说定了，是认契不认人，舰队很快就要出海，将来船只的收益，你要留着自己做私房也好，装贤惠做大度，归到公中也好，谁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五少夫人临死前会作出布局，也是人之常情，写了几封信，可以说就是作出了几份临终的布置。
这个小丫鬟虽然已经知道了等待自己的命运，但却依然维持着平静，她打扮得很整洁，虽然比往常要清瘦了一些，但看着精神头倒是还好，见到七娘子，她恭恭敬敬地问了安，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送到了七娘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