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旅终于笑出声了。他不太爱笑，除了在尹穗子面前。
“嗯，辞掉了。”应该算是辞掉了吧。
顾希旅却不依不饶。
“可是，你为什么要和穗子纠缠。”
蝉鸣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咳嗽更令他意乱的是顾希旅看着他的眼神。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的啊，你知道的啊！”
“啊？”冯绥怔怔的，忽然被顾希旅喊回魂，却没有听清他的话。
他仿佛能听见青青绿叶落在马路上的声音，也能听见远处学校的灯全然熄灭的声音。
这个笑却不伦不类，笑声并不悦耳反而苦涩，像是响铃蛇的蛇胆被咬碎在了舌尖，又如被灌入了一斤黄连浸泡的半杯水。
“就是端盘子，洗碗，站门口发广告……”
冯绥自行车握把上的手再次变紧，他脸色苍白却又涨红。
冯绥立马点头，敲钟的人自欺欺人。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碰她？”
声音低沉而悲痛，如巨石或刀刃砸在冯绥心上。
“我问你兼职辞了吗。”
竟然像是解脱。多日来的愧疚与不安，在此刻尘埃落定。
是无言也不能言。
他沉声，像是悲哀。
“你那个兼职是做什么的啊？”
顾希旅也不在意，又重复说了一遍。
“是餐厅啊……”
顾希旅仿若不知。
“什么餐厅营业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早上八点，有时候还要拖到中午十二点？”
“你刚刚在想什么。”
夏风再次吹来冯绥的歉意。
“你都知道了。”
拳头昭示了主人的愤怒，那样的愤怒与气恼，失望和绝望，下手哪里会不重。
冯绥还未回过神来，勉强编出一个谎，话语中有些许慌乱，但还可以维持。
伴着尘埃落地的是随风而来的凛冽拳风。
“对不起。”
顾希旅忽然开口。
顾希旅的声音在蝉鸣之中有些刺耳，微微还带有些嘲讽与低沉的绝望无奈。
“没什么是什么。”
不知何时顾希旅已停下了车，如今落后了他半步，他只能听见声音，却见不到顾希旅的一张脸。
自行车慌乱的倒在地上，顾希旅一脚踩着自行车的车头，一手掐紧了冯绥校服下的肩膀。
“对不起。”
顾希旅又问，话语平淡。
“就是……夜宵店，新开的烧烤店。”
四目相对，冯绥看见他已然赤红的眼眶，像是被夺了珍爱宝藏的挖宝人。
他呼出一口气，笑容无奈而苦涩，一如顾希旅刚才的模样，却隐隐还包含了些如释重负的情。
个人这几日的气氛一直都奇怪。像是有什么隐秘的东西，忍而不发，如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或是风平浪静海面即将袭来的汹涌波涛。
“阿绥，晚上的兼职你辞掉了？”
如果他的心安然不动，如果他固守本源，那他如今坦
“阿绥，我们一起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么多年，我是真的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甚至是除了奶奶以外的第二个亲人。”
“没什么。”
浪在风下缓缓而起。
因为太脆弱，所以不屑拆穿，也根本不必提及。
“我说没什么！”
冯绥紧咬着唇，脸上的红溢满，偷偷生到了脖颈处，忽然大声，像是崩溃的失态，又像是在埋怨顾希旅的步步紧逼，逼他亲手撕下羞耻的伪装。
他闭口不言。
他只能扭头看，尽管他并不太愿意扭头，并不太愿意见到好友的一张脸，在此时。
话音随风而落的那一刹那，冯绥的眼睛忽然睁大，眼里的光却转瞬寂灭。
他为自己的失态抱歉。
顾希旅笑颤了月光，直逼退了隐在黑暗天幕下的云朵才罢休。
将他耳畔碎发扬起，随之而来的是无可避免的疼。
他开口，随便掰扯着还在为自己辩解，苍白却又无力，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他忽然提起这个，冯绥不知所以，却只当做是那一日后冯倩还问过他，也没当回事，微微点了点头。
绝口不提那个弱不可支的谎言，北城那么多餐厅，为什么偏偏选择一个工资不多而且累的要命，还耽误学习的夜宵店。不上晚自习了去咖啡店卖咖啡都比通宵达旦端盘子来得好吧。
冯绥终于回过神来。
“嗯对。”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顾希旅要笑不笑的，话语冷漠而平静。
因什么而道歉呢。
平静海浪，海鸥忽然高飞。
顾希旅眼睛在夜光之下如银河，漂亮而危险，可里面的探究却让他彻底慌了心，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