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众神凋敝,只剩了梦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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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睡梦中,感觉有股力量拉扯着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行走,向着一个看不见却很明确的目标。
听到外面阿姒在问张开全宿命。问的是……梦神大人的宿命。
他有些惊惶,便挣扎。本能喊出“风潇”的名字。
张开全叹了好半天气,说:“喏,给你看好了。这幅图上的群星,就代表远古众神。数不清对吧?”说着似乎是幻出一些景象,“再看这幅,是现今的众神。”
风潇走了七个日落了,也不知道是吉是凶。纳兰德性每睡一觉问一次,问得阿姒不厌其烦,终于派了几个人下山去打听局势,每天回报。
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阿姒带人把庙堂殿宇通通收拾出来了,还用巫力仔细修补了每一处破陋的地方,连门外枯死的树木花草都一一救活,就好像打算长住。
“……厉害得多。虽不能够直接摧毁某个时空,但已经足以摧毁幻世的整个生态系统了。”风潇扶额,“父王,虽然你和兵主大人都对凡人文明深恶痛绝,一元一纪以来,连瞧都不瞧在眼里,但孩儿此番去那边游历,不得不承认,我们种族的灵力天赋也许正是害我们固步自封的罪魁祸首。原始凡人智慧那么低等、生命那么脆弱,经过几千年为了生存的斗争和劳动,竟然诞生出一种名为‘科学’的伟大学科,短短几百年就创造出许多超越自然力和灵力的强大工具……多到细数不过来,有机会带您去看看。也许我们是时候低头了。”
“可是沃野不是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么?是不是已经研发出你说的武器?”
突然有点怀念一群人建立“恶灵演艺公司”的日子。那时命运再怎么多舛,遭遇再怎么魔幻,也还在想象范围之内,世界也还风平浪静,不需要他来做救世主,风潇也只是个异世界来的恶灵,必须时刻追随着他,听他耀武扬威,听他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就是大事。
“再看这幅。”
“……没有了?!
“只剩了……一颗?”
他生怕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是绝灭伤害。威慑而已。这样,才能遏制沃野的一些可怕计划,才能保护我们浮冰一族,甚至保护整个九黎。”
“我猜还没有。不然他们绝不会这么小动作。但玄臾是个疯子,难保不会一遍遍去试,没准儿哪天就照猫画虎从半篇谱子里研究出比原版威力更大的武器,甚至是危害力惊人的失败品,而他也会投入使用,就像那半成品的御兽药。瞻前不顾后的家伙。”
——不要留恋了。
突然想起阿姒那天的话,说他不是真正的梦神,说他灵魂不纯。这话什么意思呢?
“嗯。”
惊醒的瞬间,眼里映进寝殿里的房梁陈设,突然无数熟悉的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脑海,每一片段都立体而清晰,仿佛此地的回忆在一股脑地涌进记忆库,却不及看清楚,就又被堆叠尘封。只知道它们在那里,就在那里,暂时却还不得知详细。
浮冰国恶战,浮冰国小胜,浮冰国遭更猛烈进攻,浮冰国冰封千里逼退兽族……
——唤醒吧,毁灭吧,创/世吧……
虽然想不明白,却觉得她说得很对。他现在既是梦神,又是纳兰德性,又既不是梦神,也不是纳兰德性。他以一个普通凡人的记忆承载了一个所谓神明的宿命,他谁都不是。这很令人迷惘,无措。
还是空无一字,而他也记不起一星半点。
长住?长住还是短住呢,他也并不清楚。虽说这里是梦神十生的故乡,但又不是他纳兰德性来自和生长的地方,总还是充满陌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仿佛觉得自己跟风潇调了个个,仿佛一直在等他安排自己的住处、去处、甚至未来。但转念一想,他似乎没有这个义务。现在就是所有人都丢下他不管,也是理所应当的。
心里有个声音说。依然是没有声音,却听得到。
隐约感觉这股蛊惑神智的力量……跟那时候在看守所驱使他咬破风潇舌根的力量很像,跟最后在剧院里牵引他灵魂远走的力量也很像……好像这力量根本不是外来的,一直都潜藏在他的体内,关键时刻就会冒出来蛊惑。
那力量隐隐在笑,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但就是能感觉到它在笑。
“不管个人,个神总管吧?老张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早就觉得你不对劲。”
“‘核武器’是什么东西?有我们的灵力厉害吗?”
“我说了,巫咸不管个人宿命。”
灵山之巅大雪纷飞。
“你说的是。不怕他成事不足,就怕他败事有余,把两边世界都搞砸!”华夤起身,屋里屋外焦虑地转了几个圈,才拍板决定,“神奴鬼奴,即刻带人去沃野,表明浮冰合作之意。我亲自去跟兵主大人说这其中利害,想必他也同意。”
到此刻,风潇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重点转移得真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