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一串话,只感觉嘴巴说到后面越来越不受控制,险些把舌头咬掉。终于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然后战战兢兢地瞅了一眼方景函。
他望着杜迁,眼中满是失望和自嘲,“你宁愿冒着随时可能爆体而亡的危险,也不愿相信为师一分一毫。呵呵,这也难怪,若不是为师当年送你入思过崖苦修,你又怎么会遇上这等飞来横祸,我真是”
方景函错愕地握住喉咙,嘴巴开合了几下,却说不出一句话。
杜迁的话仿佛像是一道休止符,房间内的声音瞬间全部消失。
杜迁心知肚明这五年时间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原身觉得待在思过崖的日子枯燥无比,于是对方景函的不满便在五年间日积月累,最终化为仇恨。但现在,这避开了师父视线的五年光景却正好可以成为他修为提升的最好借口。
“师父别说了!”方景函语气中的自嘲太过刺耳,杜迁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下去。
“在思过崖苦修的某一天,天上突生异象。徒儿还未来得及逃开,一道天雷便砸在了头上。徒儿当时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竟已有了出窍期的修为。只是徒儿平时疏于修炼,肉体完全无法承受使出出窍期法术的负荷,师门内的师兄师弟也对徒儿向来不耻,若是发现了徒儿身上的异变定会以为徒儿使用了禁术,将徒儿逐下山门,所以思来想去便只能隐瞒下来。此事徒儿并非故意瞒着师父,还请师父原谅。”
杜迁脑子一片混乱,方景函言下之意是要与他从此断绝师徒关系。一想到两人未来形同陌路的样子,针扎般的刺痛就在心中蔓延,杜迁咬了咬牙,他绝不接受这样的未来。
他在思过崖的五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景函想通了一切,感觉心中空空荡荡,只有那没顶的苦涩渐渐扩散,让他鼻子有些发酸。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方景函心想,于是他收敛心神故作释然地说道:“杜迁,我如今也没有什么立场再做你的师父,你已是炉鼎持有者,往日对我的怨恨便在今日由这炉鼎符一并发泄了吧。”]
方景函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他一动不动宛若一座石像,愣愣地看着杜迁,良久后才说:“为师在你心中,原来是这般不可信任。”
杜迁也是同样惊诧,他慌张地走上前去拉住方景函:“师父你怎么了?”
杜迁显然也一下子便明白定是那炉鼎符在作怪,连忙开口补救道:“师父请说话。”
杜迁目光灼热地瞪着方景函,说道:“那徒儿便命令师父,今生,不能与徒儿断绝师徒关系。”
方景函连连喘了几口粗气才从方才窒息般的无助里脱离。原来这便是炉鼎符的效用,原来这便是成为炉鼎后的感觉,无论是什么命令都会照做,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就可以万劫不复。他现在又算什么师父,又算什么苍山门的天之骄子,只不过是一具任人宰割的肉身罢了。明白了自身处境的方景函只觉得方才的自己格外愚蠢,分明早就知道杜迁对自己的态度,却还对他抱有期待,实在是太过可笑。平日里帮徒弟解惑无数,却没想到自己才是最看不清想不透的那个人。
方景函感觉每当他一想开口说话,便会有一股来自丹田的力量将喉间的震动制止,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小腹也传来阵阵阴冷之感,让他瞬间就想到了腹部的那道炉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