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公走到一张挂毯前,用手玩着挂毯上垂下的须珞,回头说道:“卡列宁夫人,您应该也听说了,我可能要结婚了吧?”
女大公一愣。随即哈了一声。
“果然,我还是没那种荣幸。但是卡列宁夫人,我的好奇心这才真的被您给勾出来了。您的丈夫是沙皇座前的红人,您本人,据我所知,刚出版的书也很成功,名声大显,象您这样的,又有什么地方需要有求于我?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女大公冷哼了声,“您丈夫真的令人咬牙切齿!老实说,当时我原本就和兄长关系不和,在我的领地,也遭遇到了反对的声浪。当时离开彼得堡后,我甚至要为接下来去哪里而感到愁烦。就在我最茫然的时候,艾伯特亲王出现了。他真是奇怪的人。明明知道我对男人没兴趣,还是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帮我解决困扰了我许久的领地反对问题。甚至,因为看到我终于可能正常地嫁给一个男人,我的兄长也开始主动和我缓和关系……”
她耸了耸肩,“真是讽刺。现在我好像不得不嫁给他了。你会觉得好笑吗?”
安娜屏住呼吸,尽量不露自己此刻其实相当紧张的情绪。
“比如,就像你的丈夫?”女大公再次看了眼她的肚子,“你为了救他,竟然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找到了我这里?”
平静地说道:“事实上,我这次来找您,是有求于您。”
“不,不觉得好笑,我会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安娜谨慎地说道。
“艾伯特亲王娶到一位他想要的王妃。他对您如此上心,我想绝不仅仅只是出于政治联姻的考虑,应该也是被您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而您,公主殿下,您慢慢会知道,除了女人,世上有些男人也是值得去爱的。”
“当然。”
“怎么说?”
安娜一愣。
女大公耸了耸肩,眼睛里露出疑惑之色。“什么事?”
“是的。”
“和不值得深言的人试图深言,这是失言。但可以深言,却轻易放弃的话,这是失人。确实,我们之间的往来有限,本就在我为自己庆幸,可以在彼得堡结交到一位与众不同值得深交的朋友时,却被那件意外发生的事情给打断了。当时您确实做错了,但您最后依然还是尊重了我的意愿。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还是没有看错您。所以不试一试就放弃的话,我绝不甘心。这就是我来到您面前的唯一动力。”
她确实没信心能说服女大公。
“您能允许我说我的心里话吗?”
“是,我知道一般人绝对不可能会同意我的这个请求。我知道您和别人不大一样,所以我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希望您能用您的胸襟和大度去证明一个事实。那确实是事实。”
“所以您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答应帮您的这个忙?”女大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如您所说,公主殿下。”安娜平静地说道,“只
“是的,”安娜答道,“在茵梦湖堡的时候,可敬的管家曾提过一句,说对方是摩纳哥亲王殿下。”
但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如果不试一试就放弃,她不甘心。
女大公抬了抬眉,开始在客厅里走动。
“您没有听错,”安娜说道,“我之所以到这里,是因为您的帮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公主殿下,虽然我现在是来求您提供帮助的,但老实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您当初对我做出的那件事。您应该记得,那时候我对您说,我尊重人的各种感情倾向,那只是感情的不同表现方式而已,不能因为绝大数多人的不认同而把那种感情倾向视为洪水猛兽。但您当时采取的方式,却真的是错了。请您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您的爱人如果差点被别人用她无法接受的方式所羞辱,作为另一半,难道您会无动于衷?我相信您一定会采用比我丈夫更加激烈的方式。是的,当时他是赶走了您,这种举动被您认为是加在您身上的耻辱,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维护,我认为毫无值得指摘的地方。”
“哈,”女大公露出讥嘲之色,“亲爱的,您是不是太天真了。就算我不在乎让俄国皇帝知道我喜欢女人这件事,是的,我确实不在乎这一点。但,在您丈夫曾经那样对待过我,令我陷入一段时间的无助境地之后,您怎么还可能指望我现在替他作证?”
安娜把彼得堡的近况和自己的打算讲述了一遍,女大公露出恍然之色,“您不会是想说,您希望我能给您做证,证明我确实对您有过冒犯,以致于惹怒了您的丈夫,以此好让俄国皇帝相信您丈夫和第三厅厅长的接触与波兰人行贿案无关?”
“是啊,他现在就是我兄长王宫里的贵客,”女大公松开挂毯,走回到原来坐的椅子边,“说起来,这还要拜你丈夫所赐。”
“您的话很打动人心,卡列宁夫人,但您凭什么认为我能对您和您丈夫展露我的胸襟和大度?您恐怕不知道,直到现在,每当我想到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我仍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