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都算好了,翠华越想躲那些儿女情长的是非,越是要送她到跟前去受折磨。玉漏不由得又担心玉娇,“大奶奶去了成都府,就怕和玉娇撞见。”“你还替你那二姐担心?我告诉你,她心眼可不比你少,只是没用在算计钱财富贵上头。”这意思不就是说玉漏是这样的人?玉漏听后脸上有些红,没好说什么。忽然翡儿走了进来回:“二奶奶死了。”夫妻二人脸色皆变,可沉默中,又都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老太太不见得可以容她三番两次。玉漏搁住碗起身,和池镜道:“我先过去,你吃完饭再过来。”一面往那边卧房里换素服,一面回头叫翡儿,“可曾听见是怎么死的?”“屋里不知怎么爬进去一条毒蛇,给蛇咬了一口,还乱着要请太医呢,这不,太医还没倒,就先断了气了。”玉漏站在穿衣镜前怔了半日,想起从前媛姐在那屋里受络娴气的事,那时候络娴老弄些蛇虫鼠蚁地去吓她,可巧她自己如今就是给毒蛇咬死的。不过这蛇是打哪里爬来的,有点蹊跷。这也说出去也不奇怪,他们府里这样大的花园子,何况又是这样暑热的天,想必大家都觉得这说法很有根据。换了衣裳过去,翠华还没到,快启程往成都府去了,这几日都在屋里打点行李,自然也是不敢到处走动,生怕点了老太太的眼。老太太也还没过来,只打发丁柔来传话,“老太太说就照燕太太过世的例减一层来办,如今大奶奶忙着出门的事,不得空,叫媛奶奶帮着三奶奶料理。”媛姐福身答应,丁柔自行回去。这时太医才赶来,到底领着进去瞧了一眼,说确凿是中了蛇毒死的。赶上这事管事的抬了棺材来,玉漏和媛姐先命人装裹了,收拾出灵堂抬过去停放,随后又在屋里召集了一干人来分派事宜。忙完这一阵,玉漏还有些吃不准,到底络娴的死该归咎于池镜还是媛姐?只是想着是蛇咬死的,总觉媛姐的干系大一点。媛姐还有这份胆量?如果是得了老太太的示下,也说得通。想试探两句,便趁着这会人都散了,坐到桌前来问媛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边的丫头也没回清楚。”媛姐端着一盏茶和一瓯葡萄到桌上来,拂裙坐下,“这些时天气不是大热起来嚜,她嫌床上睡着热,便叫蓝田把卧房窗户底下那张坐榻收拾出来睡,日夜开着窗户。中午蓝田去提饭,院里的丫头恍惚听见她叫了声,便进屋去看,看见有条蛇从窗户爬了出去,二奶奶捂着胳膊在那里喊痛。丫头见她胳膊给咬出两个洞,忙来回我,我就叫去回老太太请太医,谁知太医还没到呢,就过去了。”玉漏听后心里又有个疑惑,如此情急之下,怎么请太医还要兜绕这许久 ?媛姐一气说完,又摇头,“亏得那蛇没给我看见,不然我吓也要吓死了。”她手里慢慢撕着葡萄皮,递给玉漏一颗水灵灵葡萄肉,“三奶奶尝尝,厨房里刚送来的。”玉漏笑着凑上嘴去吃了,心里却有些寒意,总觉得她后头那话有些故意撇清的嫌疑。她没再多问,只说:“该派人去告诉凤家一声。”“老太太那头已经打发人去说了,还吩咐趁凤家来人吊唁的工夫,叫他们把蓝田带回去。”不知道凤翔来不来,上回凤二爷死,凤翔就没赶得上,还是年后才赶回来的,也没到池家来问话。想必在衙门已经打听清楚了始末,晓得凤二是罪有应得,所以没好意思来。这回不知怎么样,毕竟他们凤家有已有两条人命是实打实折在池家。玉漏回去问池镜,池镜也换好了素服,站在穿衣镜前理衣裳,淡然道:“凤翔是做官的,就是不做官也是讲道理的人,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胡来。”玉漏剔了他背影一眼,“你也觉得二奶奶死得蹊跷?”池镜在镜里看见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笑,“你难道疑心是我放蛇去咬她?”“我几时说过这话?”“你虽没说,只怕心里也闪过这个疑影。”池镜款款走过来,“你过去那边,媛姐怎么说?”玉漏看他这样问,想来也是疑心媛姐。她摇了摇头,“我没深问她。我看做人还是少知道点的好。”池镜拿手指拨了下她的下巴颏,笑了,“你原就不是多事的人。”为络娴治丧,耽搁得翠华启程的日子推后了一段,好容易为络娴送了殡,翠华才又忙着打点行李。这时候倒觉得躲开这府里一阵也好,络娴这一死,弄得她心里有些惴惴的。可去到那头也觉得是另一种悲
,怎么又许云芳回来伺候?”池镜笑道:“那小丫头虽办错了件事,也是受人指使,你别看她小小年纪,可心狠手辣,胆大心细,不过是年纪小些,到底没经过多少事。这样的人,往后长大起来,未必是个没本事的人,只要忠心,服侍咱们仙哥倒好。”“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我还当你发善心呢。”“是你说的嚜,要给仙哥积点阴德。”玉漏斜他一眼,笑问:“那大奶奶呢?劝老太太放她到成都府和大爷团聚,也是想着替仙哥积德?”池镜端着碗笑了笑,“我还没仁慈到那份上。大嫂是这府里明媒正娶的奶奶,老太太最怕家丑外扬,也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置她。不如我卖老太太个好,先说打发她去成都,也免了老太太的烦难。只要不在府里常碍眼,四五年间,老太太也就想不起她来了。”玉漏暗暗扣着眉,“要是她到那头去,和大爷团聚,二三年间养下个孩儿——”池镜笑着摇撼箸儿,“他们成亲这几年也没能生养,哪有那样巧,换个地方就能生养了?何况秦莺姑娘还在成都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