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了鱼尾,蔓延在他的眼角。
终于,我能动弹了,我努力爬起,将如同已经死去的她移开,并挪动身体,去推开那扇地下室的门。天已经亮了,阳光照入这地下室。我揉了揉眼,扭头。
“走吧,沈医生,开始见见我们的病人吧。”我耸了耸肩,对沈非说道。而我和他即将走入的地下室里,有着一个名叫乐瑾瑜的女人,以及一个,一个沈非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一个曾经让我在那个清晨第一眼看到后跌倒的,端坐在那地下室角落里面的……一个端坐在角落里面的,叫作文戈的……
“然后呢?”我不知道如何接话。
驴走得很快,似乎害怕公主会叫住它一般。但公主不会,因为她的美丽长裙早已湿透了,便不再需要驴的帮助。只是,她泪流不止,河水冷彻心扉。
一个叫沈非的男人
最后,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的抽泣声渐渐停顿了。
我笑了,仰脸,看黑色天际,以及早已与天际成为一色的黑色大地。文戈,你在那儿注视着我吗?如果那黑暗中有你,那么,这一刻的你是欣喜的,还是悲伤的呢?
因为那地下室前方的位置,竟然有着……竟然有着……
“邱凌,能帮我一下吗?”乐瑾瑜突然这么说道。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她已经贴到我身体上了。她的皮肤冰凉,宛如这地下室的湿气聚集而成的一个精灵。而我身体里的药物也在逐渐失效,某些最原始的部位,更是率先复活。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事后,她这么说道。然后,她趴在我的胸膛上,长发贴着我裸露的身体。她依旧冰凉,但温温的液体,从她脸颊上往下滑落,在我的肌肤上汇聚成溪,又汇聚成江、成河,汇聚成一个女人在爱恋中无法挣脱的海洋。
意识到这一点,她叹了口气。
同拖麻袋一般,将无法动弹的我,拉进了这个最初就是我指引她来到的地下室。她也并没有点上蜡烛,尽管我知道这地下室里是有蜡烛的。
我悲伤起来,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原来,这个如同男神一般,在我心中耸立了这么多年的家伙,也会有铅华逝去的一天。他一度闪耀着的、令文戈心醉的光芒,经年累月后,竟然也会泯灭。
他应该昨天理了发,或许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总是需要用某些仪式,来为今天自以为的新篇章拉开帷幕。接着,我看到了不少白色的发楂。
她开始抽泣,黑暗中,我能依稀分辨出她端坐的方向,但是抽泣声却无处不在,充斥于整个地下室。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是孤独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倾诉。有过的酸楚,她会在深夜自己默默消化,有过的快乐,又似乎远远及不上正常人的快乐。
“我不想自己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永远这么不完整。”说完这话,她的呼吸声近了。接着,她的手伸到了平躺在地上的我的腿上。她颤抖着,动作笨拙地解着我的纽扣。我惶恐了,因为她不应该如此笨拙的。她曾经解剖过很多尸体,对人体的结构非常了解才对。接着,我又意识到,她那之前触碰过的,都是冰凉的躯壳,没有生命的胴体罢了。
我愣了,因为她这么个永远没人能够看懂的女人,又有什么事,是她会选择垂首恳求人的呢?
“邱凌,希望你答应我们的话都能做到。”身后那个叫赵珂的女警将我的思绪打断了。
我挺了挺胸,脊椎很痛,它早已无法习惯挺拔了。
她开始说话,说自己与沈非的一切。但很可悲的是,那一切,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说完了。因为,她生命中真正与沈非有过的交集,本就不多。或许,以往她并不会如此觉得,到那个夜晚,她第一次想要拿出来完完全全与人诉说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以为跌宕起伏的关于自己爱情的故事,竟然那么短暂,又空洞得令她自己觉得寒酸。
那条有着齐膝河水的小河里,公主和驴朝着属于各自的,完全相反的方向行进着。
我看到了地上那具美好的女人身体,以及……以及她在这一夜变白的发丝。
我想摇头,但身体还依旧无法摆脱药物的控制:“你可以留给沈非。”我这么回答道。
“我从来没有过爱人。”黑暗中的她轻声说道。
“我,我还是个处女。”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依旧平淡,仿佛这话也本就平淡无奇。
我扭头,冲她笑了笑。这时,我发现沈非还是没有看我,他依旧望着我们前方那栋如同恶魔一般张牙舞爪的废弃别墅。
我爱过一个女人。然后,我成为另外两个女人有过的爱人。这,就是我的故事。
“你不是想要弄死我吗?”我这么回答道。实际上从被她带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也准备好了迎接死亡。
“嘿!有着白嘴白色蹄子的驴啊!你能够载着我
我没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我的视线继续往前,望向那地下室更前方的位置。我双腿发软,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