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哥哥哭成泪人儿,我心里生出罪恶感,我说:「我不要,你这麽难过,我不想收下。」
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常在庭院里玩耍,他往北跑、我往南跑,我们同时抬头看着天上的圆圆的月亮,哥哥说:「月亮跟着我跑耶!」我在另一头说:「不,它明明是跟着我跑。」我的目光被月亮x1引以至於我忽略了前方的造景石,我被石头绊了个正脸着地,磕破了头。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哥哥发现後赶紧带我进门包紮。
等到父亲离开後,哥哥搂着我说:「想哭的话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看到你受伤我也很难过。」接着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就像喷泉一样流不停,我哭得甚至b擦药时还惨,其实包紮完後伤口已经没这麽痛了,但在一个不允许悲伤流露的地方,哥哥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人更想哭。接下来几天每当换药时哥哥都会握着我的手,为了不让他松手,擦药时我都会叫得特别大声。
又有一次,父亲送给哥哥一个西洋来的陶瓷斑点狗,踩着毛线球的小狗模样讨喜可ai,这类做工jg致的异国文物当年并不多见,因此我和弟弟妹妹看到时候都抢着玩,哥哥对它也ai不释手,时常拿起来把玩。我跟父亲央求一副同样的陶瓷小狗,但父亲说那是他朋友从传教士手里买来的,他没有第二副,於是我拜托哥哥将小狗送给我。那是哥哥第一次拒绝我的请求,我既生气又难过,对着哥哥大吼大叫,发现这招没效後我赌气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他讲话。经过三天的冷战後,我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b起得到陶瓷小狗,和哥哥一起玩更令我开心。正当我准备去找哥哥和好时,哥哥先找上我,他将陶瓷小狗塞到我手中,哭着说:「虽然我很喜欢这个小狗,但我更喜欢你,所以我决定把它送给你,你要好好珍惜。」
除了哥哥以外,我小时候也经常跟堂兄们一起玩,不过因为他们的年纪都大我五、六岁,因此更像是他们在照顾我。我的妹妹青蓉是个天真浪漫的nv孩,她的想法不难懂,情绪也没什麽层次,我经常会觉得跟她难以g0u通,但如果我想要单纯分享喜悦或难过时,她绝对是不二人选。至於我的弟弟高占柳就别提了,他完全没有哥哥的温柔或仁慈,相反地,他是个目中无人又自我中心的小鬼头,从他学会讲话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合不来。这座宅里与我最亲近的就属哥哥了,以前我就像只学舌鹦鹉,开口闭口都是:「我哥哥说……」哥哥对我的影响力有时甚至超越母亲,以至於母亲经常会借哥哥之口向我传递讯息。
陪我练的,我的作业是哥哥教我写的,我的睡前读物是哥哥念给我听的,我无法想像缺少哥哥的童年会变得多麽乏味。
父亲看到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他不以为意地说:「你堂堂一个男生,这种小擦伤也能哭得这麽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出了什麽大事。」听到父亲这麽说,我当下觉得好丢脸,只好强忍住泪水。
我喜欢他说的每一句话,喜欢他送我的任何东西即便只是一片随处可见的叶子也都被我放进宝盒里珍藏,也喜欢吃他ai的食物即便我吃下去後很快又吐出来,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依赖有点太过头,父亲和母亲却很乐见我们兄弟情深。不过老实说我会这样有部份也是被哥哥惯出来的,他的包容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像个婴儿般尽情地撒娇。
哥哥哽咽地说:「我难过是因为你不理我。」这次我不再推却,我收下礼物後给哥哥一个大拥抱。我是个卑鄙的人,他以为我是因为陶瓷小狗所以原谅他,不过其实我自己已经没那麽想要陶瓷小狗了,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在无理取闹,因此根本就没有所谓原不原谅的问题,但我不想让他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假装同意他才是问题的源头。如今那个陶瓷小狗早已不见,但哥哥红着鼻子落泪的模样却深植我心。
我小时候很黏哥哥,那时我还没处处与他作对,我像只铭印的小鸭般跟在他後头,记忆里的他总是笑得很温柔,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因此许多小丫鬟都对哥哥抱有好感。我从未看过他发怒,也不曾听过他与人起冲突,虽然他也有不悦的时候,但都会用「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人不转心转」那套来消化负面情绪。举例来说,之前有个小厮偷走他心ai的砚台,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当他认为无望寻获後便笑了笑说:「看来我遇到了雅贼,他一定会珍惜那方砚台的。」後来父亲抓到凶手,但他早就将砚台以贱价卖出,哥哥得知此事後也不生气,他说自己刚好想换一个新的砚台,不过他起初以为寻回失物时的开心表情都被我都看在眼里。他总是像这样配合别人的行为来改变自己的想法,我不否定这种作为,这也不代表他没主见,但我还是希望哥哥偶尔可以自我中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