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上来，手指头穷追不舍去拉她颈后褂衫的领角，叫她的称呼也从“小陆”变成了“妹妹”。
她在把什么往上提，胳膊在月色下露出一截，纪荣移开目光，低声说：“先穿，穿好再出来。”
贺红兵在田梗上堵住她。
白日里抹了一点，此刻衣服被扯开，气味慢悠悠地散出来，几个男孩的表情立刻变了。
陆恩慈拼命后退。天黑下来，四野灰蒙蒙的朝身边压，她说不出话，试图原路返回。
陆恩慈仓惶地看他一眼，含泪点头，立刻跑过去，躲在后面整理衣服。
同一批火车拉到这地方的知青里，陆恩慈最漂亮。贺红兵早和队长打了招呼，积极联系贫下中农，争干农活，明年开春就可以离开，到镇上做活准备回家。
陆恩慈掌心都哭的皱巴巴的，她对着窗口逐渐暗下来的光线观察自己的手指，发现有几个之前生的冻疮，虽然已经好转，却依然在指节处留下一点儿蜿蜒的痕迹。
陆恩慈不敢哭，也不看方向，紧紧攥住衣服领子，闷头匆匆往前走。她注意力都在身后，没留意前面何时有温热的墙迎上来，直撞到那人胳膊上。
小陈不在，陆恩慈站在院子门口张望一会儿，悄悄出来，径直往庄子北面走。她方向感不错，知道这一片的坟地都在那里。
平时晚上恩慈并不出门，也不晓得天黑下来竟然这样快。大概才走出村口，四周几乎就完全暗了。
“很晚了，怎么还不回庄子上？”
恩慈记起上一年冬天因为意外死掉的那个女学生，据说，镇上的广播用“牺牲”这个词语来形容她。
贺红兵试图把陆恩慈从纪荣那里扯过来，低声嚷嚷着：“你跟了一路了，果然是来找她的！你忘了前两年……？纪荣，破四旧还没停，你不怕斗争会？你不怕斗争会！我会告诉杨大队……”
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大败而回，陆恩慈脸上十分挂不住，一下午活干得很乏，副队长看得直摇头。
纪荣力气很重，巴掌落在贺红兵颈下，像短暂地卡住过他的喉咙。
贺红兵朝着他怒吼，才站起来，又被纪荣一巴掌抽倒。
“小陆，这时候出来，去见谁？”
他侧过脸，不看陆恩慈的身体，轻声示意她：“去那垛子后面。”
“别管闲事！”
“你——你知道我家是谁？”
陆恩慈望着他，以及他身旁两个总是同行的男孩，有些畏惧，抿了抿唇，道：“我去北边儿看看。”
一旁两个男孩儿看着，有些瞠目，盯着纪荣不敢动作。
她瘪着嘴，突然有些想家。
女孩子抽泣着，背对他点头。
她也不管，回去之后自顾自坐在炕上抹眼泪。同屋姓陈的姑娘安慰她，但因为不大会说话，越说，陆恩慈眼泪流得越凶。
死讯传回家后，女学生的父母千里迢迢赶过来。
纪荣没说话，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脑侧，直接把贺红兵抽倒了。
陆恩慈以为他一直背对着
她试图从贺红兵旁边绕过去，可是刚经过他，衣领子就被轻飘飘地扯住了。
“我……我不去了……我走了…陈娟儿在等我。”
这下色心算是彻底消了，贺红兵再顾不上垛沟后面还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儿，捂着肩膀爬起来，结伴踉跄着跑走。
“你约了那个纪荣，是不是？”贺红兵轻声问她：“死丫头，天一热，就忍不住了？”
离开前，他要找机会碰她。广袤的农村里这种事太多，说实话他不怕。
陆恩慈急急说不是，双方推搡几下，领口被他不知怎么扯开了，露出胸口贴身的白褂衫。
而这似乎已经是很幸运的，有更多学生——纪荣从前见过的，她从他那儿听来——因为造田产生的事故，因为暴雨，因为泥石流，因为饥荒，因为冲突，因为种种的人祸而死掉。而父母亲由于种种的原因，并不能到他们身边。
“衣服穿好没？”他问。
纪荣皱起眉，看着面前几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学生，声音慢慢沉下来。
很软弱、娇气的气味，杨庄没女人在外头用这些，这种东西较真起来，是要写检查，开斗争会的。
小陈看她一时半会停不下，悻悻地住了嘴，刚好隔壁屋里传来广播声，吱吱呀呀的，便找个借口出去了。
她说着，但贺红兵已经不想让她走了。
纪荣阴沉地盯着那几个人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转身回到陆恩慈身边。
很粗，很硬。她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要躲，却被扣住肩膀，扯到身后去。
坐上来杨庄的火车之前，她塞了几罐家里的雪花膏，跟杨队长老婆打好关系时送出去一罐，和小陈处关系时又送出去一罐，剩下这一罐，只有见纪荣时她才舍得用。
她突然想去看看那座小坟，据说墓碑是块从村外坡后找来的长板，女学生的父亲写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