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饱了。”她撇开眼,放下碗说。
陈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伏在自己膝头悄悄流泪的人,用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顿了顿,又摸了摸。
就这样,在陈榆快要把那颗脑袋“薅秃”的时候,宋池终于抬起了他的脸,以及脸上那双微肿泛红的眼睛。
窗帘被雨雾吹起,潮气沿着地板,一路来到陈榆脚边,她扭头看向阳台外被风雨推得左右摇摆的大树,若有所思。
于是她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想了想,小声说了一句,“宋池,我不是真的要对你生气。”
宋池知道陈榆意有所指,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再多吃一点。”
陈榆向后靠,盯着他认真道,“宋池,你瘦得很厉害。这几个月,你都没有好好吃饭。”
陈榆喝着汤,出神间不小心抬眸,正对上宋池的视线。
关了门,宋池将菜篮放进厨房
黄昏的光线里,宋池没有立即接话,举了举手里的菜篮解释说:“冰箱里没菜了,我出门买了点。我以为能在你睡醒之前赶回来。”
“我只是……”
雨雾翻滚,这个夏天额外炎热,即使快要到夏末,也丝毫不见转凉的趋势。
言下之意,是在回答陈榆那句未说完的话。然后她听见宋池继续说,“下次出门,会提前告诉你……也会快些回来。”
“宋池?”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潮湿闷热的午后使得陈榆原本就有些困乏的身体更加疲倦,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宋池,我来这里,站在你面前……”她停顿许久,“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你哭的不多。”
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看见他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有极短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说些什么。
宋池洗完碗出厨房时,陈榆仍坐在桌边。
“你先前问我理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说是因为你没有还钱,其实不是的。”
“宋池……”陈榆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过来。”
在别人眼里,宋池是一个不会哭的人,只是每一次掉眼泪都是在她面前。
可等那个影子来到她跟前时,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在她牙牙学语的时候,就从未练习过这样的句子。
不想再去看自己的脸,他慌忙起身,垂眸说了一句,“我去洗碗。”接着飞快收拾好桌面,转身进了厨房。
宋池反握住了她的手,指尖都在颤抖,他轻轻跪下,跪在陈榆身前,然后小心地将脸埋进她的膝头。
光洁如镜的桌面倒映出宋池模糊的轮廓,他低头端详着那张消瘦的脸,丑这个字,头一次出现在他脑海。
阳台外大雨磅礴,丝毫看不出两个小时前还是艳阳高照,也让人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四目相对,宋池先出声,“……你醒了,怎么在客厅站着?”
雨不知何时停了,时间已经到了黄昏,客厅外没有人,只有陈榆踩着拖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
宋池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倾身靠近,低声问,“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说到这里,陈榆止住了声音。
等她再次醒来,房间内昏暗一片,只有极少的光线,从窗帘底部跌落进这个小房间,堪堪照亮一个角落。
“我发现你不在,以为……”她蓦地停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那瞬的慌乱是为了什么。
“好。”她伸出手揽住宋池的脖子,连话都不愿再多说,困到了极点,像个袋熊一般由人抱起,进了房间。
正当她准备翻找手机给宋池打电话时,门锁传来响声,下一秒提着菜篮的宋池便出现在了门口。
良久,他虔诚地跪在地面,握着她的手,紧紧握住。
困意上涌,几乎是沾到床铺的一瞬间,她便沉睡过去,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闭着眼听见宋池似乎为她拉上了窗帘。
“陈榆,”他的声音都是哑的,“我是不是哭太多了。”
她的指腹碰到宋池的手背,仿佛触碰到夏日最凉的水面。
两人依旧没有说话。
风雨声里,陈榆听到一声极小的啜泣,有个沉闷压抑的声音,替她说了她未能说出的话,“陈榆,你在担心……”
“不要,我已经饱了,”听见宋池这句话,陈榆没由来的有些生气,“不如你自己多吃一点。”
话说到一半,口齿伶俐如陈榆也变得笨嘴拙舌。
“我知道你可能过得不好,知道你肯定很难过,我……”
仅仅一些来自于她的担心,就能轻易让他获得平静,暂时从痛苦中剥离开来。
宋池眸光微动,僵直的身体因为陈榆的话开始回温。
就连刚刚那一顿饭,他都吞咽地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