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烺轻车熟路地从山口裂隙深入地底,来到地底余热汇聚之地,那一枚凤凰蛋还是那般模样,从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是每当光亮亮起时,蛋壳内透出的影却已长大了不少,能看出一点雏鸟的轮廓了。他靠近凤凰蛋,伸手摸了摸,喊道:“漆饮光?”蛋壳内,漆饮光的神识刚刚复位,他冲破了沈丹熹那支翎羽簪上的灵印,耗尽了尾羽上的妖气,再无法在她身边陪着她了。神识抽离的最后一刻,他于高空之上俯首,目之所及皆是鲜血和烈火,痛哭之声随着风飘入耳中,已分不清来自何处。那一群跟在沈丹熹身后的少年人一夕之间被现实摧折,他们拎着武器,站在父辈亲朋的尸骸中间,满脸血泪,茫然四顾中,最终将目光投向了石阶上方的人。沈丹熹被一道道目光望着,所有人都可以崩溃,她却不能,她必须要站起来,挺直背脊,要撑起每一道落在她身上的惶恐无助的目光。不论是身为神女,还是身为凡人,她总要肩负许多。漆饮光想要向她靠过去,抱一抱她,或是站在她身边也好,可随着神识抽离,他最
他瞪大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刀刃上未干的鲜血,似已意识到那刀上的血都来自何人,表情扭曲地几乎要撕裂眼角。“阿舅?”沈丹熹注意他的变化,迟疑地想要收回长枪,被大舅抬手一把握住,将枪头抵在自己的眉心上,他喉咙里咯咯作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小玉儿,杀、杀了我,快……”下一刻,他的瞳孔凝住,再次恢复麻木,抬手挥舞长刀,朝沈丹熹斩去。沈丹熹双眼被火光刺得通红,发出痛苦的大喝,抖动枪身震开越复手里的刀,用力一□□入他眉心之中。越复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好样的,我的小……”沈丹熹手腕一颤,松开长枪,看着他往后倒去,跌入烈火之中。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殿下,小心!”漆饮光的身影扑来,瞬间将她带离开原地,呼啸的长剑破空而来,冲破火墙,瞬间将堆砌在主道上燃烧之物碾得粉碎,将四面的燃烧的火焰都压得低弱下去。倒入火中的身躯也一并被碾成了血泥。火星四溅中,那长剑去而复返,剑气从上方压过来,便要顺着火墙一路摧毁过去。漆饮光抬手轻柔地擦了擦沈丹熹脸上的泪,松开她折身迎着长剑而去,听见身后的喊声,他回头道,“别过来,这是修士的剑,你肉体凡胎,承受不住。”而且,这个剑气竟还有几分熟悉。山寨门前,楚应也发现了异常,长剑在冲入一道火焰中时,猛地一震,如同撞上了什么铜墙铁壁一般,嗡嗡颤鸣起来。他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半山腰上,伸手握住了悬空颤抖的长剑。缠绕在剑上的妖气未散,他将灵力灌入剑中,振臂一剑劈开剑刃上的妖气,喝道:“何方妖孽,速速现身。”“我还以为是谁呢。”漆饮光挥动袖摆,火焰铺开,将试图冲上山的活尸挡回,他的身形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楚应握紧了长剑,警惕道:“你认得我?”“算不上认得。”漆饮光道,不过就是在密阴城见过一面而已,当时楚应和另外两个修士想要借用岑婆的织魂针,他至今还记得他当时一声声的质问,质问岑婆身为大荣子民,分明有能力救助同胞,却偏安一隅,冷眼旁观。说起来,岑婆的织魂针能将生魂织入死躯,使已死之人重新“活”过来,若是被他们借去使用,造就的相比也是一支尸军。区别只在于,岑婆的织魂针驱死尸,而活尸蛊是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受蛊虫支配的活死人。漆饮光的眼神冷下去,问道:“操纵活尸蛊,让一个寨子的人自相残杀,你就是这么救助你的同胞的?”楚应握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冷声道:“一群不愿归顺朝廷的山匪贼寇,算什么同胞。”话不投机,两人同时动手,漆饮光只有一支翎羽的妖力,无法唤出雀翎剑,更无法与他久战,必须速战速决。他只能冲破灵印,用尾羽上的全数妖力,一击击溃对方。沈丹熹似有所觉,取下发簪,只见簪上妖气流动,簪子上缠绕的金丝忽然寸寸断开,手里玉簪猛地拉长,在她手中化作一条纤长的孔雀尾羽。孔雀,他的原形是孔雀。这支翎羽,她分明是羽山鸟族占据焦眉山后, 在焦眉山火山口外建立起了一座行宫,漆饮光孵化出来之前,凤凰二主都守在焦眉山上寸步不离。焦眉山底的地心火被摘,这一座火山陷入休眠, 地底的余热使得此地四季皆如春日, 漆饮光涅槃火中的生机亦催生了许多新的生命。十多年过去, 曾经方圆百里生灵绝迹之地,如今茂树成林,鸟兽成群, 倒成了一处不可多得的钟灵毓秀之地。一座宫殿宽而明亮的槛窗下, 凰主倚在软榻之上, 妖身半显,铺开翎羽, 煊烺坐在旁边细致地为她梳理羽毛。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动作忽然一顿,说道:“不对劲啊, 阿瑶, 你有没有发现漆饮光那小子,这段时间好像格外安静,怎么都没什么动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的蛋埋在地底,心跳声都跟闷雷似的在地底翻滚, 吵得人要死, 那一段时间焦眉山上鸟兽都休息不好,个个瞧着都精神萎靡, 好不容易大家都适应了这个地底闷雷似的心跳声,现在怎么突然听不见了?他放下手里的羽毛, 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你又在瞎操什么心。”青瑶抬起手,话音刚滚出唇边,眼前之人已经化为一团赤焰流光,风风火火地冲向了山巅的火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