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圆佑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替针筒消好毒后,才卷起袖子,用橡胶管紧紧勒住自己的胳膊。手臂上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皙得有些可怖,在橡胶管的压迫下,青色的血管很快就清晰可见,他随后将所剩无几的碘伏一口气倒在自己手臂上,用棉签打着圈地在血管处擦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等颤抖的右手变得稍稍稳定,这才将针头刺进自己的皮肤里。
况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到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伤害成本最低、可重复试验性最高的方法。
擅自揣测他人的负罪感还没有消退,紧张感又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推着全圆佑加快语速,不等夫胜宽回话,他又立刻补上下一句:
出于愧疚,全圆佑特意绕了远路,去家附近评价最好、种类最齐全的早餐店,给夫胜宽和崔瀚率各带了一份早点。
周六上午,九点二十五分,男性,中型厢货,这四个特征让全圆佑大致确定了男人的身份,他本想向夫胜宽求证,顺便让夫胜宽把还没放凉的早点送给崔瀚率。但当全圆佑扭头望向夫胜宽时,神色拘谨、一脸紧张的夫胜宽,竟让全圆佑有些不敢开口。
一个陌生男人,一辆中型厢式货车,全圆佑顺着夫胜宽的视线只看到了这些,那个男人在货车旁边站了许久,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在发呆,回过神后又立刻走到路边左顾右盼,俨然一副等人的模样。
“圆佑哥,圆佑哥!”
全圆佑后知后觉,自己这样擅自揣测他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礼貌,于是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以示惩罚。
“崔瀚率到了吗?要是到了的话,你把另一份早点给他吧。能不能说是你买的早点?毕竟我和他不认识,这么说听起来不欠人情一些。”
夫胜宽没忍住,又朝远处望了一眼,他向全圆佑点点头,用力地抿着嘴,才将嘴角渐起的笑意压了下去,转身离开前想起没问的话,很快回过头问道:“那圆佑哥你呢?现在不过去吗?”
为了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全圆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话头,便从自己买的早点下手。
不过是抽血而已,远比断手断脚要来得轻松容易,全圆佑对此早已轻车熟路。虽然之前抽血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但流程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操作与被操作的对象全都变成了自己而已。只要做好消毒,在找准静脉后将针头刺入皮肤,抽满一管血就算完成了准备任务。
“我抽个烟,抽完就过去找你们。”全圆佑冲他摆摆
夫胜宽一边朝全圆佑的背影喊话,一边挥舞着双手,时不时贴在一起的掌心,在话音停顿的间隙穿插着一阵阵不规律的闷声,错落地在全圆佑的耳旁来回飘荡。
“早点再不吃就要凉了。”
全圆佑租的房子离警局不算远,即便没有早起,又为了买早点饶了路,剩下的时间依旧绰绰有余。为此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试图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避免提前到达的尴尬。
所以,即便这个办法被尹净汉坚决反对,即便成功的概率并不算高,他也愿意去尝试一下。毕竟风险不大,说不定多试几次,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呢?
似乎是因为全圆佑没有第一时间转身,夫胜宽以为自己的呼喊又像那天一样被忽视,于是叫得更加起劲。
他正准备扭头离开,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名字。
在全圆佑看来,曾在夫胜宽脸上闪烁的喜悦,在谈及恋爱话题与崔瀚率时,他下意识说出的模糊暧昧的托词,还有此时的小心翼翼,似乎都在印证着他们之间,亦或是单方面,有着远比想象中要更加亲密的关联。
此时的状况已经足够混乱,若是任由它发展下去,之后会演变成怎样糟糕的局面,全圆佑根本无法预测,也不敢去想。
距离目的地还剩下最后几百米的距离,只要在前面的路口右转,就能远远地看见警局的大门,眼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全圆佑决定先在周围找一家便利店,打算再仔细思考一下单独行动的方案,以及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汇合。
夫胜宽一愣,笑着向全圆佑道过谢后便不再说话,但他并没有打开袋子,反倒把塑料袋上的结扎得更紧了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向路口挪动脚步,时不时地扭过头,往警局的方向张望着。
当然,这一切不过只是全圆佑的猜测,毕竟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崔瀚率,只是结合那四个特征得出的主观推断,更何况夫胜宽指代不明的对象,也不一定就是崔瀚率。
眼看着分针即将滑向数字6,脑内的方案和对策还是一片空白,全圆佑开始在心底琢磨,究竟该如何开口,既能支开夫胜宽,又不会给他增添负担。
全圆佑的脸颊与耳廓快速升温,他转身快步走向夫胜宽,一边走着一边把食指放在嘴唇前,想要大声制止却又不好意思抬高音量,只好用气声说道:“嘘——嘘——别喊了!别喊了!”走近后又立刻把两袋早餐塞进夫胜宽手里,指着其中一袋:“给你买的,别叫了,趁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