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她狠狠地出了神,即使在与梦蛟相拥痛哭,她的心思也有一部分不在身上。
她突然想起那会儿在雷峰塔时法海说的话。
「所以说到底,他从来就是不信任奴家的。」
她的语气轻轻柔柔却又带着某种决绝。
「无防的,已经不碍事了。」十八年过去,小青做事还是不改过去的冲动,白素真真心觉得头疼。
本来,她就是为的许郎下的凡,替他做了那样多的事,帮了他那样多的忙亦替他遭了那样多的罪,这一命之恩,倒也是还清了。
「这也万不能怪他。」白素真摇头。「奴家和许相公之间的问题不是出在他人的挑拨,而是他的不信任。」无关法海,若许仙真信她,又怎会一次次害她一次次伤她?
到底是经历怎样的痛才能让小姐说出这番话,突然地,她也觉得心很疼。
「白蛇,你修炼千年为了个许仙可曾後悔?」
「许相公如何如何,奴家已经不想管了。」
出塔前,白素真似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叹息一般转瞬隐没在人群喧嚣。
只是,心里却还是有点不甘的。
「小姐,您是真要回峨眉啦?」
世人皆说有情可通人妖,但到底是妾有情,郎无意。
说这话时白素真的声音轻轻柔柔,眉眼间亦全是温婉,看起来有几分飘渺,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小姐……要不我把许相公抓来和您一见吧?也算是了却您心头一件事?」跟在白素真身边许久,小青又怎麽看不出自家小姐心中所想?那面上流露出的遗憾,她不用经脑都知道是为谁。
那是十分悲悯的表情。
他对她说:「你如果真ai许仙,就自己流泪,别让他流泪。」
「小姐……」小青怔了怔。
再也不愿了。
所以即使自己再讨厌,只要小姐希望,她还是会去抓许仙过来的。
看,如今雷峰塔倒,连法海都来了,他却始终没出现。
若不是法海多番设计,许仙怎麽会一次次背叛、一次次伤小姐的心,以至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别别别,千万别啊!」出乎小青意外,白素真快速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小姐……」
他说:白蛇,你修炼千年为了个许仙,可曾後悔?
她还犹记当年他一句「人妖疏途」坏了她和许郎,亦记得在她撕心裂肺告诉他自己对许郎的真切情意时他冷清的眉眼。
「但是如果再来一遍,奴家却是不愿了。」
「但是……」
只是那时的她被ai情冲昏头,只觉得这和尚是拦在她和许郎之间的障碍,不能好好领悟到这句话的涵意,现在想想,法海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对於许仙,小青从来都是不喜的,懦弱没担当,遇事了只知哭哭嚷嚷等待小姐解决,要不是他是小姐的恩人,要不是小姐这样喜欢他……
和她在一起,许仙何尝不是处处受苦?
「若不是法海那秃驴,小姐您和许相公兴许就能好好的。」
泪水蒙胧的视线里她依稀看到了人群中一身穿袈裟的身影。她是化成灰都记得他样子的,当初是这个和尚处处想方设法阻断她的姻缘,是他事事闹她的不顺心并且害得她关在这塔十八年。
每个人的成长皆是伴着锥心地疼,越是成熟越是伤,当摔到不再怕疼时就是成熟的时刻。而这十八年的囚禁足够让她醒悟,亦足够让她从那些甜蜜的梦境中清醒。
她答:不曾。
是法海……
她说:「无论是盗仙草、水漫金山溺毙千万生灵甚至是最初与你的那些冤债,到底是自己造下的苦果,奴家不曾後悔亦不敢後悔。」
外头锣鼓喧天,新科的状元郎已跪在了塔前,将御赐的簪花挂於铁树,不顾众人阻拦,用尽力气、崩然有声的将前额重击大地,额血化作长红的桃花,点在阶上。雷峰塔终於应声倒塌。
她想,她的ai情约莫是si了。
「是啊。」白素真回头看了身旁一身青衣的nv子,轻柔柔的浅笑,「千年前的恩已报,如今已没有什麽理由再待在这凡间了。」
她想,许仙当是厌她的吧?否则也不会亲手将那紫金钵盂扣在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