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给别人用,雪宝便觉得很不舍。
送与爹爹存放他的《濯雪堂集》的文稿和印稿。
雪宝也安然无恙被护送入城,高大沉重的城门在他眼前缓缓关闭。
好友飘零半生,情缘淡薄,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心许爱慕的人。
夜幕下青黑色的城楼雄踞前方,杜正律心中陡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押解流放罪人的官差虐待罪犯,亦是违法。
只见雪宝茫然坐在桌边,双手轻轻交迭放在膝上。
又或许这些事他们两个早就说开了,即便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依旧两情相悦。
拈起很重的那只,放到灯下看了又看,捏在手心似有不舍之意。
觉得孤言骗她一生,误她一生,又将如何?
只是婚期将近,雪宝打算请工匠做一只漆制书箱,用这些金子来錾金做花纹。
正准备掉转马头重回西林寺,继续保护那个令人讨厌的黄毛丫头。
来接雪宝的那两名校尉向守门官借了几名兵丁,将渎职的官差连带罪人一起,押往州府监牢,等候周大人发落。
要是出些什么事,可不好向孤言交待。
现在事关雪宝,怕不好向刺史周大人交待。
总有一天雪宝会知道他们的关系悖逆人伦,若届时对孤言心生怨怼。
现在这些金子雪宝却想用在别处。
过了会儿,很果断地拿剪刀剪开,外面裹的锦绣应声破裂。
比方才稍亮了点儿,她取来自己的两只小香囊。
里面滚出一颗颗金豆,还掉出一张很小的木制护身符。
他在妾室莲袖和几名下人的陪同下迈入雪宝住的厢房。
他不是什么尊佛重道的善士,对杜令舒和神觉的经筵兴趣缺缺。
见她乘坐马车即将入城,才彻底放心。
周潜暗自摇头,打消要隐瞒雪宝的念头。
她那样的绵软性子竟也会与人不和?怪哉。
若雪宝因此事而明白,她和孤言之间的感情不为世俗所容,更有甚者与朝廷律令相左。
准确来说算不得护身符,仅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片雷击木。
至于那些金豆,则是每年除夕夜,柳寂给她的压岁钱。
虽然这些金豆原本也是爹爹给的,她不过借花献佛而已。
倒不是稀罕金银财物。
一年两颗,一共十六颗。
他吩咐莲袖使人请女医来为雪宝诊伤,另外多拨派了两名丫鬟照顾雪宝。
做书箱送爹爹,不过是左手倒右手,东西还是这些。
雪宝没有唤人添灯油,随手拿起桌上的玉簪拨了拨灯芯。
过了很久,烛台上的灯花绽开,室内更加昏暗。
可雪宝不是昏昧无知的孩童,她年已十六,就算较其他孩子单纯些,也总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周潜见她如此,忧虑至极。
心生惧意而退步逃避,孤言将如何?
雪宝听到声音,站起向周潜和他身后的莲袖行礼,心不在焉地摇头。
沐浴后涂抹了药膏,她就静静坐在灯下,不看书消遣,也不说话。
既担心她受伤或是受到惊吓,又怕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又不太放心得下雪宝,于是打马远远跟在后面。
周潜心一沉,这副模样他看了尚且心生怜意,若孤言见了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
他带着愧意快步向前,“雪宝儿,受伤不曾?”
若在平常,其他官差们见此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完全放在心上。
有心对雪宝隐瞒罪人的事,打算模糊揭过。
却听到喧哗声,转头一看,雪宝似乎和人起了冲突。
顿时怒从心头起,急策马向她奔去。
他已经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知晓那罪人因何获罪。
当他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欺负雪宝的人已经被制住。
这些年她总向爹爹索取,从未回馈过什么。
这是雪宝六岁的时候,母亲到悬青山上求来的辟邪之物。
雪宝只肩膀处有一点淤伤,是遭那官差无礼肘击所致。
雪宝被周潜派来的人接走,杜正律游山的兴致骤减。
好像他总是来迟呢。
伦常大事,能瞒骗一时,焉能瞒骗一世?
肩袖处蹭了很大一块污渍,衣襟沾了不少灰土,漂亮考究的象牙白衣袍看起来黑黢黢的。
周潜听说了城门口的事,忙放下手头一大堆公务,去探望雪宝。
那他裹在中间瞎操心,岂不是添乱?
更何况看孤言小心翼翼爱护雪宝的样子,未必就情愿瞒她。
贵重的金银,本不该随身携带。
唉。
杜正律还未辨明雪宝因何事与人纷争,就模糊瞧见那官差蛮横肘击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