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并没让李玄枡感到意外,反倒觉得理所应当:“平日里锦衣玉食骄纵跋扈惯了的伯府千金,一夜间沦为阶下囚,受尽白眼与磋磨,疯了也不足为奇。”
楚堇便道:“今日我去狱中看她,若她肯向我赔罪忏悔,我倒愿意让她仅受那一刀之刑。”她冷笑,“呵,可她至死都不肯低头认错,这样一个恶事做尽却死不悔改的人,我便不想这样便宜了她。”
楚堇便将那夜李玄枡讲给她关于冰城的故事,原话讲给常儿听。得知冰城的苦寒贫瘠后,常儿终于释然,“我懂了,太子妃好手段。”
其实打从楚堇出事以来,常儿都时常自责不已,虽则楚娆下的毒并非像贤妃那碗毒羹一样由她经手, 心下也难免怨恨。想到马上就要看到楚娆受应得的刑罚, 心下不免暗暗期盼。
金辇很快驶离。
路上常儿问起:“太子妃, 两日后娆姑娘当真会被腰斩?”
楚堇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可身子却不受控的冲入李玄枡怀中!他顺势一环,这才将她在怀里给稳住。
“哦。”楚堇这才明白过来,先前是自己想法太浅显了。两国联姻多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基本与个人情感无关。自古至今,多的是遣嫁的公主。
“放过她?”楚堇笑笑,“常姐姐你大可放心,我断不会委屈了自己,放纵歹人。”
此时却大不同,光天化日,晴空万里……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怜悯起将嫁往万里之外西凉国的那位公主,也不知这事儿最终会落在谁的头上。
她忽地跓步,转头看着常儿,笑问:“常姐姐可知那冰城是个怎样的地方?”
其实以李玄枡的身手,若是愿意,此时还是来得及将人给扶住的。可不知出于何故,他却偏偏没有及时出手拦阻,而是任由着楚堇栽向了自己胸前……
之后车内二人便皆保持静默状态, 直至马车驶回东宫。
她出于本能的推开李玄枡的手臂, 抽身退回先前的座位,深埋着头小声喃道:“殿下恕罪,臣妾失仪了。”
见他未有半点怀疑,楚堇便接着道:“臣妾记起上回殿下提到的冰城,虽说那里啐水成冰,日子难挨一些,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命,也算是给为人父母者的一点情面。还请殿下成全。”
楚堇便告诉她太子尚有政务,暂不回东宫。
楚堇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问她打不打算置楚娆于死地,她便正好提起:“臣妾也正想向殿下讨个情面。”
楚堇却摇摇头,道:“适才在马车上,我已求了殿下饶她一命, 自此贬为奴籍,发配往边陲冰城。”
隔着衣物,她却能感觉到李玄枡的胸膛好似着了火一般!那炙热的温度穿透层层布料,将她烧灼。
李玄枡没有立刻答她, 而是屏息了良久,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阖着眼道:“无妨。”随后许是也觉得当下气氛有些怪异, 便又追了一句:“太子妃宽仁重孝, 刚刚所请之事, 孤依你。”
常儿自然摇头。
随扈从车辆回来的常儿提前等候在金辇下,见楚堇出来,便小心伸手扶着她下了金辇,之后略奇怪的觑了眼车内。依礼该是太子率先下车的。
楚堇这方想起刚刚自己是为何行蹲礼,于是小声谢恩。
可此时金辇早已开驶,四匹宝马拉的辇车虽较寻常车辇平稳许多,却也难免多少有些颠簸。李玄枡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搀扶她起来,她已脚下失衡,身子向前倾了过去!
李玄枡答:“他倒并未看上哪家姑娘,只是有此念头,也是想借着联姻与大周结为友盟。”
李玄枡也不愿多在涅乌加帕尔王子身上耗费精力,便笑了笑揭过此事,转而问起楚堇:“再有两日便要定罪了,你可权衡好了?”
她鼓着一点勇气抬起头来,对上李玄枡,斩钉截铁道:“楚娆,她疯了。”
说着,她移开厢椅,蹲礼请命。
不知怎的一阵热血上涌,她忽觉两颊发烫,于是将脸略低垂下去。原本并无什么特别的话,此时说起来倒像是有多难为情:“臣妾刚刚见了楚娆,想是她在这昏暗的牢中羁押太久,神智已有些失常,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浑话。”
“你说。”李玄枡与她四目相接,眼神温柔。楚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隐隐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宠溺。
脸颊上将将才褪去的两抹粉云,顿时又回来,不仅如此,还愈加深浓,红的跟那深秋熟透的李子一般,一直漫向耳根。
听到这消息,常儿不禁皱起眉来, 觉得不够舒爽。“太子妃就这么放过她了?”
夜里安寝时她虽也趴过李玄枡的胸前,可那夜是因着天雷滚滚,她吓得早已不知羞涩为何物。更何况那时入夜已深,彼此虽紧紧挨着,却看不怎么分明。
常儿不解,“那你为何还要替她求情?”
楚堇身子尚未好利索,且今日去慰问西凉使臣,穿的礼服也郑重繁复, 是以常儿小心搀扶着她往寝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