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狗招手道:“这敢情好,咱俩小酌几碗,热络热络感情。”
就说嘛,不是自己传道有任何问题,是那些有幸闻道却不开窍的学生们不济事嘛。
柴芜眨了眨眼睛,好像一脸不敢置信,小姑娘赶紧低头喝酒。
论天资和根骨,在谢狗看来,看遍落魄山和青萍剑宗,年轻一辈当中,曹晴朗,白玄都差点意思。
由于柴芜跟小陌有一份大道渊源,而谢狗与小陌又是“板上钉钉的天作之合,明儿就可能洞房花烛啦”的关系,所以关于柴芜年幼时的经历,她又是如何与魏羡认识的,陈平安与谢狗说过一个大概情况。四岁那年,身世凄惨的小姑娘,被逃难爹娘用一只吊篮藏在了一座破败大墓中,篮子里有他们身上仅剩的全部食物。(注2)
谢狗笑道:“咱们山主赚大发了。难怪他教不了你道法。”
确实,落魄山不太喜欢那套“我觉得如何如何”、“我是为你好”之类的。
谢狗抱拳致礼,那个笑眯眯的长袍女子,掌律,官大自己一级呢。
柴芜一脸茫然。
谢狗说道:“聪明反被聪明误,骗得过白玄、米剑仙那种傻子,骗得过崔东山,我们陈山主?”
谢狗这才点头。
长命笑道:“一点金精铜钱,以备不时之需。”
谢狗便换了个话题,将交给跳鱼山花影峰那八个修道胚子的术法内容,重新说了一遍,“听得懂吗?”
柴芜红着脸老老实实道:“有事没事,都会喝点。”
道墙壁,眯眼打量着那个玉璞境的小姑娘。
谢狗问道:“做啥子?”
谢狗皱了皱眉头。
柴芜倒了一碗酒,赧颜道:“喝得太快了,我怕等会儿说醉话,发酒疯。”
谢狗说道:“那就随便抿一口。”
就是这个小丫头,得到了自家小陌剥离出来的一把本命飞剑?
等到掌律长命离开此山,谢狗问道:“能不能喝酒?”
大概就如魏檗所说,在她这一小撮山巅修士眼中,飞升之下,也就那样。
柴芜眼神坚定。
柴芜缩了缩脖子。
长命与那位次席供奉点头致意,小姑娘已经帮忙带到了。
长命摸了摸柴芜的脑袋,柔声道:“见到自家供奉,不必紧张。”
柴芜如获大赦,说道:“好!”
各自倒酒,有模有样,酒碗磕碰一下,本来想抿一口的柴芜,见对方抬头就是一饮而尽,小姑娘也只好照做。
喝酒之前,谢狗问道:“你看得出这里的不一样?”
柴芜坐在台阶上,脱了靴子,与那貂帽少女相对而坐,廊道中间放了两壶酒,两只大白碗。
柴芜摇摇头,“我有师傅了。”
谢狗学自家山主唉了一声,“喝不明白酒了不是,不懂事。”
谢狗反问道:“你觉得呢?”
如果再高一层,老一辈十四境修士,看待当世应运而起的那拨崭新合道者,不也如此?
谢狗如今就不知道那个叫孙春王的小姑娘,会不会给自己一点意外惊喜。
柴芜将碗中酒喝完,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小姑娘抬起头,伸手遮掩在眉间,神色平静,点头道:“我觉得阳间在高的地方。”
长命从袖中掏出两袋子,放到廊道那边。
柴芜点头道:“听得懂。”
谢狗问道:“学得会吗?”
柴芜欲言又止。
谢狗问道:“就那么喜欢躲在渡船上边,是不是觉得离地越远越高越好?”
柴芜愣在当场,还能这么搞?
其实是都学会了。
柴芜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眼神明亮。
柴芜额头冒汗,谢狗笑了笑,伸手示意,别傻坐了,开喝。
谢狗眯眼道:“小姑娘,何必每天装傻,自欺欺人呢。你就这么不信任这个世界吗?都是玉璞境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缓过来?”
谢狗笑了笑,既无怜悯,也无惊讶,只是提起酒碗,“走一个。”
谢狗突然问道:“不如你拜我为师吧。”
自己修道才几天,如何能够回答这种问题。
地材对地仙,天材对天仙,这就是远古峥嵘岁月里,一个最质朴的计算方式。
谢狗显然早有腹稿,说道:“你可以认魏海量当爹啊,不是亲上加亲?再认我作师父嘛。”
谢狗抹了抹嘴,问道:“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叫剑修吗?”
长命解释道:“放心,没有动用本钱。”
片刻过后,柴芜点头道:“勉强可以。”
谢狗眼中所见,是柴芜人身小天地内的气象,不得不承认,这个“勉强”,很勉强。
柴芜神色拘谨道:“什么叫不一样?”
谢狗又倒满一碗酒,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哇,竟然是个小号的白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