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美好到令人沉醉的梦境,梦里感受到的无比真实的鲜活温热触感,他放下酒杯,抚摸着自己的指尖,微微地笑了下。:,,
未满十岁的女童梳丫髻,十岁之后的少女梳螺髻。姜鸾在世时,他曾经替她绾过两次,亲手缠过类似的金线缎带。
饭后,他入御花园散步,随行亲兵封了整座园子,宫人全数赶出去。
“之前商议‘一五一十’的约定,我起先不同意,是谁哄我说:‘金口玉言,绝不反悔。以后入了帐都听你的’。哄得我应下,现在连‘一五一十’的约定都要作废了,陛下?”
姜鸾如果活到如今,应该也不会再绾双螺髻了。但她永远停留在未出阁的青春年华。
裴显抬手指着自己,笑了声,“裴某进屋的样子,低沉又悒郁?”
“呸,你说谁反悔呢。金口玉言,从不反悔!”姜鸾把发尾从裴显手里扯回来,气喋喋地说,
朝廷财政吃紧,今年裁撤了不少宫人,这处池子是御花园半荒废的地带,平日里无人打理,莲花却也开得热热闹闹的。
“是谁整日里耍赖?每到逢十的日子,不是肚子疼,就是癸水来,现在连猫儿生病的借口都用上了,就是不肯老实出宫去我府上,反倒埋汰起我来了。”
安静的水榭深处,裴显从美梦中醒来。
“以后逢十还是出宫,但不许大白天的把我往你府里带。白日里你陪我四处走动探访做正事。晚上再去你府上。”
满池盛开的睡莲,蜻蜓低飞,金钱龟在浅塘里四处游动。
福仪公主吓了一大跳,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快跑出去。奔跑时双丫髻上裹的金线在半空中摇摆着。
“谁反悔了,明明是你先不做个人。去了几次你的兵马元帅府,第二天我连腰都直不起身。每次都这样!”
“?”
如果有另一世,如果他们能够重逢在某个不一样的时刻,开始截然不同的人生。
是小皇帝的妹妹,福仪公主。才过了八岁的生辰,从小怕他怕得厉害,见他仿佛老鼠见了猫儿。
身穿华丽锦袄的女童惊惶地跳起,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裴、裴相。”
“公主请回。”他自顾自地走进水榭,入宫不卸的腰刀扔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
裴显嘴角噙着笑,抬手按住她头上柔滑的乌发,狠揉了一把。
或许就是梦境里见到的那般,她对他粲然而笑,他坦然拥她入怀。
如此寻常的初秋夜晚,竟然带给他一个难以想象的美妙梦境。
今夜原本是个寻常的夜晚。
两人郑重地击掌立誓。
———
初秋天气燥热,他喝了不少酒,酒意上涌,顺着水声随意漫步,前方是个荒僻的莲花池。
“低沉又悒郁。”
姜鸾哎呀呀地捂着脑袋往床里躲,
姜鸾捧着茶盏,想起刚才逆光看不清的神情,肯定地连连点头。
在他的记忆里,她便永远是那个梳着双螺髻,指尖顽皮地一圈圈缠着金线缎带,远远地见他弯眼笑起的娇俏模样。
裴显手长,追过去继续四处乱揉她满头凌乱长发,淡笑,
酒意上涌,他在初秋的晚风里和衣而卧,在水榭里短暂睡了片刻。
简单活泼的双髻,是京城里未出阁的年少贵女都喜爱的发饰。
裴显坐在水榭中,在月下独酌。耳边传来热闹蛙鸣。
裴显冷淡颔首。
已经隔得太久。以至于再回想起时,最初的痛彻心扉和后来麻木的情绪都不复在,只留下一遍遍重温旧事时的甘美。
当时正是落日时分,夕阳映出点点金色。裴显的视线盯着活泼泼跳动的缠金线看了几眼。
他漫步过去得随意,不料意外惊扰了先到此处玩耍的几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