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不了解他们。”浮南看着薛亡半阖的眼眸，柔声说道，“但他们也是存于此界的生灵，您为何不愿渡他们呢？”
他曾想将人类的负面情绪激发之后，全部收拢到魔域之中，而后再将魔域消灭，达成净化人界的目的。
第79章 七十九枚刺
他的能量终于耗尽，半眯着的眼眸合上，他低沉、轻缓、温柔的嗓音落在浮南耳侧。
但这一次，她知道他是永远离开她了。
浮南替他完成了他想要做的事。
“不会的, 对于苍耳来说, 旅人只是携带种子去向远方的宿主, 不论旅途多远, 我终归是要落地生根。”浮南轻声笑了，“先生, 你很聪明，但你不了解我。”
她与他走过无数旅途。
浮南低头注视着他那双温柔的眸子, 她摇了摇头：“我与你为敌，与怨恨无关, 只是因为我选择了魔域。”
浮南带着先生，开始走过这个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想，我没有做错。”先生答。
曾几何时, 这也是薛亡理想中的世界, 他来到人界，渴望拯救人界, 就是想要将某些极端的情绪消灭。
“凇死了，他将我的魂魄换到了他的身体里，也正是因为他对我的爱，为魔族迎来了一线生机，他给魔族换来了一颗带着柔软爱意的心。”不知为何，浮南的声音忽然哽咽，“但若不是他先爱我，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是你所创造的世界。”先生对浮南说，“我教出了一个很好的学生。”
并无必要。
薛亡则选择以身入红尘, 试图改变, 但终究还是被尘世污秽影响，成了这般狼狈模样。
浮南抬眸，看向头顶的蓝天，泪水盈于眼眶。
“浮南。”先生呼唤她的声音很轻。
他是跌落凡间的月亮，难免污泥遍身。
“求生，本天经地义。”先生答。
他一人带着这份难言的感情，消散于天地之间。
“如今，夙愿已偿。”
“魔族就是在求生。”浮南盯着先生的双眸，她认真地与他对视着，“先生，你做错了。”
同为先神, 孟宁选择让这个世界堕落腐朽，崩坏到极致之后重启新世界，她则不受影响, 当着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们在我的认知里，是邪恶的。”先生说。
浮南抱着他，又是长久的静默，最后，薛亡说道：“可以带我去看看你的魔域吗？”
“我在这里扎根。”浮南答。
“我将你带到了魔域去。”先生忽然开口。
浮南看着先生颓然倒在了她的怀里，她低下头，眸中有泪水慢慢往下落，落在他冰冷的面颊上。
浮南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的心绪似乎来到了漂浮的虚空，魔域已经完成了它的目标，而人界的腐朽已被阻止，再之后，遵循自然的规律，人界会
“好……”他垂下眼睫。
而他身死，不为己，只为天地。
“嗯？”浮南发出疑问。
“怨我吗？”先生问。
“为什么选择它？”先生问。
“可以。”浮南抱着她，走上畏畏的龙首，“我带你看。”
“嗯。”浮南应。
“邪恶亦需要一个评判的主体，对于被人类捕杀的走兽虫鱼来说，人类是不是也是邪恶的？”浮南笑着说道。
他看到人类与魔族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而魔族也并没有被诅咒缠身, 曾经影响着他们情绪的疯狂力量已经差不多消弭殆尽。
“你跟着我的时候, 也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先生看向脚下广袤的魔域大地。
他对浮南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未宣之于口，浮南对于这方面总是有些迟钝，她不知先生对她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
这是先生第二次死在她面前，他第一次死的时候，她只觉得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没有悲伤的必要。
她略抬了头，高处的风迎面吹来，将她的发丝卷起，随风扬着，卷起的发丝末端勾着她唇边的笑意。
先生的身体开始消散，他是神明，若真的死了，连尸骨也留不下来。
浮南盘着腿坐在畏畏的龙首上, 薛亡无力的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她低眸看着他，神情悲悯得仿佛一位新生的神明。
但他没想到，魔族的存在超乎他的想象，而他却不愿去了解这个种族。
有必要说吗？
“果然是一株植物。”先生轻轻叹气, “我以为, 我的肩头会是你的故土。”
但这是她与他的最后一次旅程。
现在，已经没有人界与魔域之分，这整个世界，都属于浮南。
浮南轻声开口：“薛亡。”
“是所有魔族一起创造的世界，先生。”浮南平静地回答，她温暖手指轻轻拂过先生的鬓边，将他被风吹乱的鬓发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