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好奇一点,此前一篇题为的艺术评论文章写道,日本十五岁以下的男孩和女孩不被允许去影院,此事让我对日本电影界的看法有所改变,不久前有一位被报纸宣称为倾向电影派的导演到南京与无产阶级同行交流,他说日本政府的审查极其严厉,从电影制作、发行到电影院的展览都受到巨大的阻力。这是促使你回来上海的原因?依我看,上海的审查也相当谨慎。
【梅琳刚吸食了鸦片,满眼飘忽,眼睑下方是乌青,她步伐颤颤,捏着装了桂花糕的点心盘进入客厅,放下的时候手在抖,桂花糕上的桂花也动了起来。
陈俞明显变得有些落寞:我现在不需要助理。母亲管得也严,经过上一任助理的离开,她规定我此后的助理必须是男性,且要由她过目把关,才可以担任我的助理一职。
林槐生和阿欢从杭州回来,便立刻前往映华办公室继续筹备开机事宜。好巧不巧,林槐生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一人坐着,他从未与陈俞单独见过面,不知这位新朋友特地前来有何贵干。他吩咐阿欢去备茶,开门请陈俞入座。
陈俞听后,先是错愕,然后失笑:看来你们早有共识,那我也不再拉拢撮合。不过,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有改变,可以随时通知我。
我很欣赏你们映华的一点是支持开放合作,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马霖濡写的剧本我看了,包含鬼魅神怪元素,还有些出格的部分,我敬佩你们依然大费周章地去落实计划,陈俞鼓励道:林先生,你们放心去拍吧,这是陈小姐作领衔主角的电影,我很期待它的上映。
林槐生单手捧着那紫砂品茗杯,望着他的神情,些许猜出个大概,便默不作声。陈俞吃好茶后,无其他需要商讨的事宜,也道谢离开。
林槐生笑了笑:我们无意违反国民政府颁布的有关电影审查的条例。坦诚公开地讲,与你合作是一条后路,绝不是唯一的出路。
一切准备就绪,林槐生具有威严地喊了一声,摄影师便扶着开麦拉走一个全景,在场所有人寂静,只有开麦拉走片的声音在响,杜昱和林潇潇饰演的未婚夫妻正投入初相见的第一场戏。
此时,阿欢捧一盘子进门,上面装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问,先生们,普洱、铁观音还是罗汉果?林槐生请陈俞选择,后者选了甘甜清喉的罗汉果茶。阿欢在二人中间沏茶,甚是利索,沏好后便出门离开。
【梅丰坐在厅内的老榆木椅,而于梨芳坐在他对面的红木西洋圆凳,他不敢打量她,她这么美,与妹妹的美是如此迥异,她一笑便展露清新脱俗的韵味,他正巧抬头撞见,手蹑踌躇,一下子低了头下去,像个害羞懵懂的小子。只是,于梨芳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她并不想要这一段婚姻,却无奈与他见面。】
林槐生捉到后一句,说:你我是二次见面,两次见面我都没有看见你身边有助理在帮忙,恐怕陈先生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陈俞想不到他问了陈沛兰之前问过的问题,说:林先生和陈小姐的问题如出一辙,不知为何诸位对我回来发展一事如此好奇。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回来便足矣,我知道我母亲的地位、权力和人脉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三日以后,剧组正式进入拍摄周期。一排白鸽立在屋檐观看众人忙碌,人来人往,他们根据要求架开麦拉和灯光。开机之日,林槐生决定暂且试两场戏。阿欢用粉笔在打板器上面写剧名、场景名和场号等重要信息,然后坐在一旁等待。工作的时候,林槐生常常戴着一顶米驼色鸭舌帽,手握剧本和自画的分镜头,聚集演员们为他们讲戏。费了些口舌,他让杜昱和林潇潇在布置好的梅公馆厅内入戏,而他站在一架开麦拉后面观察。坚硬笨重的开麦拉,在玄迷乌托邦内以超纲的心智觊觎年轻的视觉身体,将它们锁进131:1的舷窗里,梦里梦外度过光影之海的痉挛作痛,一具具灵鹫、麝香炉、阴丹士林布、祖母绿老琉璃灯的身体变成黑白而充满圣意的药单。这些药单被开出来,献给与弗洛伊德相关的病人们,那些症状是肚痛、眼睛失禁、呕吐、失眠的人们,告诉他们真正具有血肉身躯的医生并不存在,只有那由舷窗拼凑而卷起的药单才是医生。他们不免觉得这很怪诞诡异,他们之中包括林槐生,可他们从未反驳。
陈俞捧起茶,小啄一口,赞叹:好茶,林先生的助理也是煮茶好手,很是羡慕。
陈俞的母亲是上海社会局局长的情人,这早已不是秘密。陈俞的父亲是上海赌王的手下,这也是公之于众的事实。陈俞回到上海一事,比陈沛兰要稍显低调。落地前后,无画蛇添足之新闻,无惊涛骇浪之迎接。动荡的,乃上海电影圈内部。
这时候,陈沛兰进厅,拿着道具开始自己的戏份。
二人坐下,林槐生问:陈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林槐生平静地拒绝:抱歉,现在局势不明朗,我们不会贸贸然与其他不熟悉的通讯社来往。
陈俞答:日本有一家国际通讯社想要做映华和安吉拉合作的采访,他们的记者和编辑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助他们争取一次机会。
七、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