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本不足为外人道,但李真尚是最敦厚可亲的大哥哥,李代嘉这才据实以告。
她说的“那人”,指的就是大皇子李真尚。因她极厌憎李真尚,故而不肯直呼其姓名。
仲春时节,风和日丽。
李真尚微笑说道:“父皇日夜操劳国事,做儿臣的才疏学浅,帮不上什么忙,只不过尽力做些分内之事罢了。”转头看向另外五位皇子,说道:“诸位弟弟何不上场大展身手?”
就在此时,李真尚忽然贴了过来,低声说道:“六弟,切忌心浮气躁,看稳再出手。”
李代嘉从小就害怕母后,入了寝宫行过大礼,便战战兢兢垂手而立。
周围登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李真尚果然理解李代嘉的难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皇后娘娘向来对六弟寄予重望,咱们这些做哥哥的都不如你上进。谁又不想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呢?父皇人虽不在练武场,但宫中的大事小情,哪一桩能躲过他的眼睛?只要你做出一番成绩,父皇一定会知道的。来,你也放几箭试试看吧。”
唯有六皇子李代嘉露出犹豫之色,问道:“父皇今天怎么不来看我们射箭?我还以为他会来呢”
李真尚朗声长笑,轻轻捉住李代嘉的手腕,说道:“实在对不住,大哥看见六弟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心里喜欢得紧,总忍不住要逗你一番。”
朱映眉问道
李代嘉一时间得意非凡,但射箭务必沉心静气,所以他放缓呼吸,全神贯注,再度瞄准箭靶。
禁宫练武场上传来嗖的一声利响,一支羽箭破空飞来,迅疾无双射中箭靶。
朱映眉冷声问道:“今日射艺比试情状如何?那人是什么成绩?”
李代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惊道:“这这”
李代嘉调匀内息,拉满弯弓,嗖嗖嗖连放九箭,箭箭命中红心!
二皇子笑道:“大哥射艺精湛,做弟弟的自愧不如。”
李代嘉与他服饰相同,神色忸怩,说道:“母后听说,父皇有意考验我们兄弟几个的武功,所以最近拼命督促我练习弓箭。我练得好生辛苦,连功课都落下了。本想着今天好好耍一耍威风,却没想到父皇压根儿就不来”
他的贴身侍卫早已捧着弓箭和箭壶立在一边,见六皇子要射箭,便快步迎了上来,双手将箭具奉到他眼前。
日落时分,六位皇子的射艺比试终于结束。皇帝始终不曾露面。
那射箭的青年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弓箭,悠然转过身来。
李真尚稍稍俯下身子,冲幼弟温言说道:“六弟想见父皇么?”
李代嘉重重哼了一声,但他心里也明白,这确实是兄弟之间的玩笑罢了,只是可惜了那十发十中的好名头,又缠着李真尚打闹了一会儿,这桩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穿着一身雪绸猎服,外罩月色纱衣,头束宝珠额带,足踩镶玉乌靴,容貌俊美,风度翩翩,端得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正是大皇子李真尚。
少年游·上
但无论他武功高低,在六皇子面前,这侍卫的神态永远如此恭顺卑和。
赵搏扬默默退到一边。
锋利的箭镞深深刺入血红的靶心,在日光之下泛着幽幽寒光。
李代嘉早已习惯了他的缄默,吩咐道:“你走开吧。”
李代嘉离开了练武场,正待返回云月居,忽然皇后传见,他只得掉头赶往皇后寝宫。
李代嘉眉开眼笑,说道:“好,且看我能不能十发十中!”转身去取弓箭。
李代嘉啊的叫了一声,一把丢下弓箭,转身拼命捶打李真尚的胸膛,急道:“大哥,要不是你故意逗我,我今天也能十发十中了!”
李代嘉老老实实答道:“十发十中。”
李真尚轻叹一声,神态格外惋惜,说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六弟,十发九中也是极好的成绩了。”
众皇子立即赞叹道:“六弟当真是少年英雄,不枉费了皇后娘娘一番苦心教导。”“父皇若知道大哥和六弟的本领都如此高强,一定倍感宽慰。”“六弟,快再放几箭,说不定你今天能胜过大哥十发十中的成绩呢。”
赵搏扬一声不吭。
众人登时目瞪口呆。
这侍卫是个哑巴,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凤眼低垂,俊朗的面容犹带几分青涩,身材英挺高挑,腰间挂着两把沉甸甸的银鞘唐刀,是一名武艺卓群的大内高手。
李代嘉吃了一惊,猝不及防松开右手,羽箭倏地飞了出去,一头栽倒在地!
教头们纷纷称赞道:“大皇子殿下今天已经十发十中了。殿下不但才华斐然,而且精于射艺,当真是文武双全。皇上若是听闻殿下的成绩,必然欣喜。”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应声附和道:“凭我们几个的本事,去鹿林打猎还勉强凑合,但要在大哥面前献丑,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李代嘉笑道:“赵搏扬,你倒是机灵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