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简残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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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锈味很快在我的口腔弥散开,我却愣住了;她能接住那一鞭,为什么现在却不躲开。

    她蹲了下来,似乎想与我对视。

    这鞭子下去……我再也活不了了。

    “你、能听懂……”她已卸下盔甲,稍显笨拙地打着手势;“我说的话吗?”

    一双麂皮小靴在我的眼中出现,曾经阿大也给我缝过双相似的。

    我不知道,只是浑浑噩噩地被她带走。

    那地方与我们这仿佛是两个世界,怪不得大汗想要过去。

    她是在帮我说话吗?

    “清荷?”

    他们推搡着托娅额各其,扬起鞭子,抽打着那些比我大的同伴们。

    我从混沌中醒来,入目就是她满是欣喜的脸。

    这些本与我无关的,广袤天地里的一切活物,我都称他们为玩伴。

    他们一回来就搂住了我。

    “清荷?清荷?”

    她是在救我吗?

    我看着她的侧颜,那张脸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也只好点头。

    我被牛车拉着进了无数次隔岸遥望的地方,而后离开,又到更大的地方。

    可我的神明……

    阿大指着灯火通明的对岸,眼中闪烁着。

    从马上跳下来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与托娅额各其差不多大。

    “回禀长公主殿下,她叫清荷。”

    过了好久好久,耳边是马的嘶鸣。

    没想到只过了一晚,我就明白了原因。

    托娅额各其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还有那些比我大一些的玩伴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哭过的痕迹。

    阿母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后来,又是那条河。

    阿大阿母口中的中原人,看我们的眼中都是明晃晃的歧视与戏谑。

    所有人都对她很尊敬,都像我一样跪着。

    鞭子破空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我下意识地缩着脖子。

    “父皇让优待战俘,你们就是这样的?!何况托娅是入长安为质!”她指着我;“何况她只是个孩子!你们所有人,凡是动过手的,统统按军法处置!”

    “她叫什么名字?”

    我早该在来时就知道,我并不幸运。

    关于清荷

    我仍以为阿大阿母会赶过来接我,强撑着抬头,却只见到一抹银光。

    他们不知道,阿母会说中原话,我能听得懂,只是不会说罢了。

    烈日晒到我背上化脓的伤口,痛得我只能跪在碎石上,用双手撑着。

    只要每天能见到一面阿大阿母就好。

    我被打了一通,又被关在木栏里饿了许久。

    老嬷嬷骂了我几句,倒也没再打我。

    鞭子也落在我身上,难以呼吸地疼痛。

    那是我第一次过那条河,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激动。

    可是再后来,有时连着十几日我都见不到他们。

    “杂种!长公主殿下跟你说话呢!”

    可是她却能有一身完好的盔甲。

    我重重地点头,可是阿母却大哭起来。

    他与阿母一起抱紧我;“想不想……跟托娅一起去对面看看?”

    阿母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满身是血的阿大。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看来救了只小狼崽呢,”我的头被她抚摸着,一下又一下;“能听懂我说的吗?”

    老汗王去世,新汗王接位,阿大阿母也愈发忙碌。

    我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隐隐约约知道我回不去了。

    曾经,我数次偷偷跟托娅额各其远远看过河岸对面的地方。

    我真傻,当时还冲着哥哥姐姐们得意地笑。

    她依旧笑着,只是有些勉强。

    

    我大喊,换来的是更为密集的鞭雨,与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这些蛮人就是粗俗,伤了这么多兄弟们,该打。”

    手上会沾上我同伴的血吗?

    如此循环往复十几日,身边的同伴死了许多,这才有个老嬷嬷把我带了出去。

    即使当时我才五岁,可还是能看出来他们脸上藏不住的疲惫。

    没有熟悉的疼痛,我抬头,见到眼前的人替我握住了鞭子。

    阿大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夜明明很深了,他却和阿母带我走了好久好久。

    她又问了一遍。

    她向我探出手,我却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胳膊咬住。

    托娅额各其(姐姐)跟我们说,阿大阿母是和她的父汗一起,在跟河对岸那能称之为国家的地方打仗。

    可我的神明距我只有咫尺。

    我叫妲托尔卓卓,如阿大阿母起的名字,本该是草原上一世自在的小鹿。

    彼时我不知道,原来这些自在,竟然都是有期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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