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雪大了。”
司虎也鼓着眼睛，做出冲出去的姿势。
并无太多的气愤，这国与家，原本就是连着的，国烂了，家也会烂。
服侍袁家三代皇帝，最得宠的时候，他是皇宫的大内总管。站在龙椅旁，替先帝念圣谕，替先帝研墨，替先帝喧唤侍寝。
徐牧揉着额头，最迟明天，他们动手的事情，一定会被发现。
“明日就是殿议宴了，该、该来了。”莲春自言自语，又怕被窝棚里的其他人发现，索性裹着破烂的袍子，又多走了几十步。
一队御林军，从偏殿外巡哨而过，重踏的脚步声，山文甲的厮磨，一时传入耳畔，清晰无比。
直至幼帝登基，奸相上位。
看着堆在角落暗处的四五条黑衣尸体，面色陷入凝沉。
“雪落长阳。”
不知多久，御林军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莲春沉默无话，扶着身子站起来，捎了一个灯笼，挪着脚步，小心往窝棚外走去。
失势之后，连对食的一个老宫娥，抢完了攒着的俸禄，还不忘带着几个小太监，将他一顿好打。
……
按着袁陶留下的话，那位叫莲春的太监公公，在东边敬事房的窝铺。
“骨子里，我大抵也觉着，自己该是皇宫的一份子。”
莲春熄了灯笼，裹着身子，小心地在前方带着路。
“这边的窝棚，那些御林军都嫌脏，很少会过来。以往送夜香的车，也会从这里出宫。”
徐牧瞬间沉默。
徐牧松了口气，司虎也抬起了头。
偏殿里，徐牧回了头。
司虎拾了刀，还顺带着帮徐牧拿了把剑。
敬事房，东边院墙的百人窝铺。住在这里的，一般是新入宫的小太监，或者是一些，被主子弃之不用的老公公。
“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连吃对食的老宫娥都打不过，忙碌了一生，徒留满身的病痛
“小东家，我服侍袁家三代帝皇，即便是个阉人，也该有了感情，走不得了。”
“小侯爷与我说，替我在沧州置办一处宅子养老。”
徐牧抬了头，循着司虎指去的方向，见着了一个浑身哆嗦的老太监，提着一盏灯笼，冻得不断跳腿。
……
徐牧微微错愕，“听侯爷说，公公以前是内务总管。”
等着声音渐远，徐牧才松了口气。他现在只感觉，他和司虎两个，像杀身取义的刺客一般。
“先等等。”
“司虎，拾把长刀。”
“公公怎的不愿去？”
“牧哥儿，这皇宫里的大屋子太多，我认不清——”窝在一处石阶梯的角落，司虎的话还没说完。
莲春停了脚步回头，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悲伤。
风雪满天，灯笼在仿若也受不住冻寒，烛光变得越发无力起来。
“牧哥儿，那便有个老太监。”
“剑、剑出边关。”莲春回了头，满脸褶子的老脸，露出欢喜的笑容。
徐牧凝着脸色，抬起了手里的短弩，若是面前的老太监接不上暗语，避免暴露，他别无选择，只能当场射杀。
徐牧接过，沉默地抱在手里。随即脚步轻踏，推门走出站了一会，发现再没有黑衣人跳下来质问，才打了手势，带着司虎摸着皇宫里的夜色，小心往前。
“变了，都变了。有个小太监会戏法儿，讨喜了小陛下，我便被赶回了窝棚。”
“大纪风雨飘摇，不是我这个阉人的错，但我胡莲春，也算皇宫里的一员，这等时候，也该要做些什么。”
“又凶得很，我让他们走快些，免得熏了皇宫，这些个倒夜香的，便会抓着我去角落打一顿。”
桌子上跳动的烛盏，随着风雪的呼啸，将屋内的物件儿，扯出一坨坨扭曲的影子。
“牧哥儿，这文士袍能不能撕了的？”
徐牧突然伸手，捂着司虎的嘴。
司虎扯着一角袍布，不断抹着手背上的血迹。
风雪还在呼啸，无人发现，有两道人影，已经悄悄摸到了窝棚边上。
夜色之中，莲春捂着嘴咳了两声，缓缓起了身，却被旁边的一个小太监，一脚踹到地上。
莲春属于后者。
两队御林军，从头顶的过道走过，发出“踏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