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世祯此前还未真正看过萧在雍,这时见他约莫三十来岁,形貌温文俊雅,言谈又十分恬淡谦和,不禁暗暗对他心生好感,笑道:“我来辽东之前,父王对
萧在雍叹道:“若不是为了我父王的丧事,世子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辽东。若不是小王贻误军机,致使松华郡再度沦陷贼手,世子也不会遭此大难。小王每思及此,实是惶恐得夜不能寐。”
荣世祯到底还是青春年少,从小养尊处优,身子根基本来不弱,再加上天天滋补保养,他的气色一日好似一日,只是每日里沉睡得多,醒来得少。
萧在雍把手伸到被窝里一摸,说道:“怎么把套坑子烧得这么烫?”慌得旁边的婢女跪下说道:“世子殿下命奴婢们烧得越旺越好。”管家躬身答道:“云南四季如春,世子没历经过苦寒,故而格外怕冷。”
侍卫们急得跺脚,却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那医生伸刀去割荣世祯臂上的腐肉。
萧在雍说道:“畏寒还蹬被子?”说着伸手拉了一把绣被。
荣世祯此时脑中颠倒不清,在床上不住扭动挣扎,把众大夫急得满头是汗,又要快刀斩乱麻,又怕下手太过鲁莽,若是损及世子的完好肌肤,这一遭就是有过无功了。于是连换了三人掌刀,谁都不敢真正下手。
萧在雍挥了挥手,左右家人仆役都退了出去。萧在雍温言道:“你身子好些了?”
萧在雍走到床前,只见荣世祯只穿着雪白单衣,绣被只盖到胸腹上下,上半身都露在外面,两只手臂高高举着放在枕头两侧,一头青丝倾泻而下,铺陈得半张床上都是。他的脸色红扑扑的,唇若涂朱,呼吸匀停,兀自睡得鼾甜。
他的侍卫们忙叫道:“且慢!”上来阻拦道:“为何不给世子用麻药,活生生切肤割肉,岂不是要痛煞了他?”老大夫说道:“唯恐麻药药性与毒药相冲,因此不敢胡乱用药。”
到了午后,他进得客舍,满地日影,阑珊横斜,屋里静悄悄并无人声,荣世祯正在炕上睡午觉。
萧在雍沉声道:“我来。”
大夫忙倒转刀柄,恭恭敬敬递到萧在雍手里。萧在雍也顾不得宽去蟒袍,将两边袖子一挽,便上得床沿来,单膝牢牢压住了荣世祯的肩膀,令他那条伤臂悬在床外,接着手起刀落,刀尖扎入腐肉,干脆利落打了个旋儿,就剜下一块烂肉,啪嗒一声黏糊糊落在地下,一汪紫血瞬间飚了出来!
那一小片腐坏肌肤约有鸡卵之大,其上密布紫黑经络,刀尖一碰到表皮,荣世祯便凄声惨叫,从床上弹起来足有三丈之高,手足抽搐不止,几个侍卫上来帮忙按住,却也不敢十分用力,只怕压折了世子的骨头。
他形若无事,拿过手巾擦了擦手,吩咐道:“尔等好生照料平南王世子,但有异变,立即跟我回话。”众人齐声领命。
众大夫不敢怠慢,忙忙备齐了药酒小刀。两人按住荣世祯的手脚,一人拿起刀来就要动手。
如此过了月余,这一天管家回禀道:“平南王世子这两天精神旺健,说话伶俐得多了,每到白天也能起来几个时辰。”萧在雍说道:“我午后去看看他。”
第二章 城破之时
萧在雍眯着眼睛,细细查看了伤势,方道:“这回成了。”下得床来,那一身波光粼粼的蟒袍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众大夫给荣世祯裹了伤药,荣世祯沉沉睡去。萧在雍着人日夜看顾荣世祯。辽东之地盛产人参,萧在雍一声令下,雪岭人参便流水价送入荣世祯屋中。其余珍稀药材,更是应有尽有,不胜枚举。
荣世祯笑着坐起身来,说道:“我的侍卫们都跟我说了,这回若非王爷处事果决,又劳您尊手为我下刀剜肉,我哪里能捡回一条命来?王爷救死活命之恩,晚辈衔草结环难报!”
萧在雍向荣世祯脸上看了看,微微一笑,说道:“世子这么说,我心里也好受些了。”顿了顿,“若是你不嫌弃,咱们就免了这套官样称呼罢。我虚长你几岁,以后就直呼你名字,可好?”
荣世祯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慢悠悠醒转过来。他一看见萧在雍,便满面笑容,低声道:“定北王殿下。”
那毒血喷流不止,如泉涌、如洪泄,好一会儿才淅淅沥沥停下来。
萧在雍看了看,说道:“毒肉并未除净。”大夫忙递来一柄小刮刀,萧在雍接过刮刀,把残余紫黑腐肉刮得干干净净,这时荣世祯已经疼得死去活来数次,奄奄一息,再无反抗之力。
荣世祯听他说得厉害,忙道:“老千岁为国捐躯,贵府前些时候定是忙于治丧,才叫元氏贼军钻了空子。何况元氏贼军造反三年有余,连朝廷都收拾不下来,怎么能算是定北王一人之过?”
起初几天,萧在雍一天两次来看荣世祯伤势如何。后来看他性命无碍,便只叫人早晚过来回话。
荣世祯痛得厉声惨叫,四肢拼命乱挥乱打。萧在雍恍若无闻,等到血流稍止,萧在雍接过纱巾,将剜肉处揩抹干净,荣世祯臂上赫然多了一个血窟窿。众侍卫都扭过脸去不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