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问伸出手,君逸自觉将手腕露出来。程素问凝神诊了一会儿,接着他松开手,掰着君逸的头对着亮处看了看眼睛,极淡的黑气从孩童瞳仁深处一闪而逝。程素问若有所思,接着他摇摇头。
“家师请过药王谷谷主来为师弟诊脉,方谷主说他身体无恙,可能是三魂七魄有异。但她也不能完全断定,建议我们带君逸来天机阁问问。”
宋阙露出谨小慎微的表情,仿佛非常害怕:“什么诅咒?”
“哦?”
话音未落,明渊倏忽收拢手掌,宋阙被掐得紫涨了面皮,额上青筋暴起!他听见自己的脊椎“咯咯”直响,随时可能断裂。凌厉的杀机扑面而来,死亡的绝望遍及全身,宋阙视野一点点黯淡下去,肢体上的痛苦反而愈发清晰。
周采意身为李贞英转世, 身边必有值日星官看护。眼下她在天机阁,可比颜令仪麻烦得多。若是相距太近,燕月生随时可能被发现。明渊如果轻轻放过宋阙,以宋阙的为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明渊手骤然收拢:“你在威胁我?”
“魔气?”周采意蓦然起身,“明夷宗何来魔气?少阁主可是搞错了?”
“他仇人多得很, 不必脏了你的手。”燕月生说到一半便没了力气, 缓了缓接着说下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 他冒冒失失闯进这里, 正是因为有不能见的故人追踪至此。”
“家师七年前出门云游,在荒村中捡到一个婴孩。全村人皆死于瘟疫,唯有这个孩子存活下来。家师心怀不忍,将他带回宗门收入门下。”周采意顿了顿,“只是君逸天赋虽高,杀气却重。和同门弟子切磋时多次失去理智,对同门痛下杀手。如今虽未闯下祸事,家师却难以放心,想找出他的病因。”
正当他垂危将死时,明渊骤然松开手掌!
“一别数年,少宗主风采依旧。”程素问客气一声,“不知周姑娘此番来天机阁,所为何事?”
宋阙心瞬间一沉:“不要把我交给周采意!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嘴严不严实。”
宋阙还没完全恢复神智,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大口大口呼吸,然而他一口气还没吸到肺里,明渊面无表情又捏紧了宋阙的喉骨。宋阙一口气没缓上来,呛得几乎要咳嗽,却没有咳嗽的能力。几次循环往复,在死亡边缘来回横跳的宋阙精神濒临崩溃边缘。明渊刚一松开,宋阙几乎立即软倒,哑声喊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你们,求求你放了我!”
“可有看出是什么问题?”周采意急切地问。
居高临下的威压被一句话吹散, 宋阙忽然又能呼吸了。他往旁边瞥去,冰棺中的女子合目安睡,嘴唇一动不动。然而石室中的声音仍未停止。
“自然是为了我这不成器的师弟。”周采意在椅子上坐下。
宋阙活着的时候接触不到天界之人, 死后却一定会有黑白无常前来引渡亡魂。到时十殿阎罗堂前一审,堕魔的燕月生再也无所遁形。
“少宗主不要着急,我何尝说过魔气是明夷宗的问题?”程素问示意周采意坐下,“这是前世的因果,和今世无关。周姑娘不妨细想,七年前这世上最有可能堕魔的人是谁?她临死前又是在谁身边?”
“少阁主。”
此刻宋阙猜出眼前二人有所忌惮,斜睨明渊的时候也没了先前的怯懦:“你们不能把我交给周采意, 不然我一定会告诉所有人,弑君罪人燕月生根本没有死。”
“他威胁的不是你, 是我, ”燕月生声音低下去, “原来来的是她……”
周采意赶回花厅时,程素问已在厅中恭候多时。小师弟君逸似乎很喜欢程素问,缠着天机阁少阁主问东问西。程素问只是好脾气地笑。周采意一脚踏进厅中,二人同时抬起头。
“可他看见你了,他就必须得死。”
他看出明渊实力已超凡尘,绝非寻常修士。好在明渊听燕月生的话,所以宋阙必须讨好燕月生。他膝行至冰棺旁磕头,咚咚有声。
“……你是指那个已经死了的燕月生?”
燕月生看穿他的奸伪张致,但并不介意:“是比杀了你可怕千倍万倍的诅咒。你确定你会遵守承诺吗?”
“真遗憾啊, ”燕月生轻叹一声, 语气绵软无力, “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方谷主说得不错,这孩子魂魄曾被击碎过一次,后来虽被修补,但到底留下了病根。何况他转世前又被魔气感染,变得残忍嗜杀也是在所难免。若是不加以控制,长此以往,必然堕魔。”
“两面三刀,见风使舵,背信弃义……宋阙,你该知道你不是个能让我们信任的人。”燕月生说,“让我们放你活着出去,这也容易。不过你得先和我立下契约。一旦你泄露我的秘密,不管你是明示还是暗示,都将会受到我的诅咒。”
“你是在人间太久, 被凡人的思维同化了吗?”燕月生说, “对我们来说,何来的‘死人能保守秘密’?他死了才是麻烦。”
“可有请医生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