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她声音干涩低沉，仅这三个字也说得囫囵不清。
“我与公主已和离，若是公主的事，恕我不便再过问。”
李梵清的手不由地移到了小腹上，不一会儿后，她右手成拳，似做了最后的决定。
一个时辰后，桂舟面色凝重，将这碗深褐色的落胎药捧到了李梵清眼前。桂舟其实很想一个错手，将这碗汤药摔落在地，摔个粉碎，可她也知道，自家公主一向执拗，认定的主意从不会改。想来，即使她摔十次、百次，李梵清也依然十分笃定要落这个胎。
也许世人观承平公主与驸马和离并不觉奇，但如桂舟他们几个李梵清的亲信，却是为之大惊不已。
李梵清皱了皱眉，又问道：“头三个月？眼下有几个月了？”
只是，窦姑到底不是杏林圣手，不敢托大。于是，她们便想了个法子，将李梵清先移出了公主府，暂送去了晚庄，又假称是府中婢子与人珠胎暗结，嘱托大夫定要守口如瓶。
“那大夫，是如何说的？”她哑着声音问道。
至于她让人去请裴玦……李梵清承认，哪怕是算计和利用，她也确实还想再搏一回。
桂舟本以为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或是自家公主与驸马又有什么新谋算，可这会儿子桂舟见李梵清都改了口，才惊觉和离之事已然是覆水难收了。
她原先还奇怪，为何李赓会急着向裴玦动手，却原来是他在太医署部下了眼线，知道了她有孕之事。
她侧卧在榻上，不由地蜷起了身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中抽离。她闭上了双眼，放空了思绪，什么都不再去想，只等疼痛如山呼海啸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桂舟听见李梵清对裴玦的称呼又变回了“裴二郎”，心中也不由地一阵怅然。她今晨听见独孤哲捎来消息，说是裴玦已安然抵达长安，但同时又向衙门呈了和离书时，她当真是震惊万分。
这事倒也怪不得李梵清糊涂。她一向体虚，连月事都没个规律可循，她自己也万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关头有孕。
桂舟从这段思绪中回过神来，将裴玦那头的情况同李梵清交代完毕，等着李梵清再作吩咐。
桂舟只得如实道：“按那大夫的话……眼下虽是保住，但恐怕就是再尽力，也难过头三个月。”
桂舟不是兰桨，她猜不出李梵清的用意，更不敢去问询，便只得将这话如实吩咐了下去。
李梵清听罢半晌，好容易缓过些劲来，一双眼却仍有些空洞。
“向大夫要一副落胎药，我落胎后，去请裴二郎来一趟。”
“李赓在太医署有人，我不可再等了。”李梵清又转而问桂舟道，“裴二郎可回了长安？”
桂舟隐去了是李梵清自己喝了落胎药才小产的缘故，此刻也有几分心虚，只能忙不迭点了点头，算作是回答。
“小产？”裴玦闻言果然惊愕万分，“她如今在长安？”
桂舟猜不到的是，对李梵清而言，她要落这一胎倒并不是因为她心狠，只是因为这一胎到底是留不住的，强求不得。而眼下，她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无暇分心去护住腹中骨肉，亦不愿让这一团骨肉再度成为李赓要挟她的把柄。
好在桂舟及时会意，将李梵清昏迷这二日的情况细细同李梵清说来。
桂舟心中暗叹，也算是应了自家公主的猜想，裴玦并没有那般好请得动。她见裴玦似有些不耐，一时也无他法，只能按李梵清所说，将她小产之事和盘托出。
“奴婢有要事，须请裴二郎随奴婢走一趟。”桂舟朝裴玦匆匆行了个礼，语速飞快，向裴玦说明了来意。
“大夫说差不多有两个月……”桂舟也渐渐觉出些不对劲来，“但上月中，太医替公主请平安脉时，未曾说到过公主有孕之事啊……”
李梵清低垂着眼帘，将脑海中几根看似伶仃的线索一点点串连了起来。
那夜李梵清有小产之兆，而那种情况下，她们又不便出公主府求医问药，便只能寄希望于窦姑，让窦姑先稳住李梵清的情况。好在公主府库藏不少灵丹妙药，窦姑于千金科也有些经验，这才在最凶险的那一夜暂时稳住了李梵清的性命。
哪知，李梵清接下来的话，着实更令桂舟闻之怵目惊心——
桂舟沉吟半刻，目光忽闪，不知是否该如实交代。
裴玦环顾四周，此处是他裴府侧门，仅巷口处偶有人往来，还算得隐秘。
桂舟按照李梵清的吩咐，半遮着面，一路掩人耳目，抵至裴府外。当然，也正如李梵清所料，桂舟平白无故地想见到裴玦，着实是不易。不过，正当桂舟要拿出李梵清给她的那枚凤首玉玦时，却见裴玦恰好自府外归来，认出了她。
李梵清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饮尽，仿佛那不是苦药，而是琼浆玉酒。
李梵清看穿她眼神，心中也猜到了几分：“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