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交州烟瘴之地,路险且阻,时下京中人人闻之变色。刘镇不由莞尔,暗笑臧宓跟着他时日久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出师了。
这第一件,原先大理寺只判沈凌赔那女子二十两银子,引得京中一片哗然。
只是他家中姬妾众多,性子桀骜,也从不惯着闺中妇人,因此那小妾房中空虚,耐不住寂寞,这才与个下人有些首尾。
此时刘镇再名正言顺地免去了一批世袭罔替的爵位,又制定律法,凡武将必以军功论赏,即便功勋子弟,亦要在行伍之中磨炼,从最底层士卒做起;而文官皆以才学为论,不论出身,射策举高第者方可得以举荐入仕。
退堂歇息之后,刘镇果真令那状师为花娘辩护,沈太师坐在堂上,听着此人一桩桩细数沈凌之罪,罄竹难书,简直到凌迟剥皮的程度方才能洗清其罪恶,气得脸色铁青,险些将座上獬豸兽首掰断。
因着贫贱之人并无钱财读书,刘镇又颁布新政,令各郡县州府设立官学,学业优秀者非但可免除学费,每月还能得五升米粮。如此贫寒子弟也愿意为这五升米粮进入官学中进取。
而第二件,宣城公因不得刘镇重用,以其祖宗在前朝居功甚伟,屡屡在朝堂上对刘镇出言不逊。因其颇有文才,素来有些声名,刘镇虽心中衔恨,只到底按捺着,并未出手惩治。这一回把柄送到手里,自然想借机废黜这位桀骜不驯的败家子。
最终沈凌被判收押于驮马寺,允许京中士女围观三日,而后白绫赐死。这上百年来,沈凌是第一个被民告而被判处死刑的贵族子弟,得悉此事,沈太师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而京中人人奔走相告,欢喜得像过节。
近日便出了几桩极为恶劣的案子,其一是沈太师的独子沈凌看中一个花船上卖唱的女子,因其不从,竟生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父兄打死;其二是宣城公的嬖妾与家中下人偷.情,事情被宣城公察觉端倪,一剑刺死那下人,抛尸洪流之中。
刘镇登基之后便取缔这等毫无公正可言的旧制,只是因着世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许多人阳奉阴违,暗地里大行其肆,做着钱权交易,不知铸成多少冤假错案。
“朕留着他一条性命,只将他流放边塞,已经是手下留情。此人仗着在民间有些声望,屡次藐视嘲讽于朕,若留他在帝京,他日必如桓奕、王鉴之流,操控朝中大事,为我心腹之患。为子孙千秋万代之基业,朕容不得他,你莫要再劝。”
这帝京的天,终于变了。
气得刘镇火冒三丈,当即想将这无耻之徒就地正法。
公堂之上,沈家请了知名的状师,引经据典,舌灿莲花,反告花船上的卖唱女水性杨花,蛇蝎心肠,其父兄见利忘义,见沈凌有油水可诈,狮子大开口欲行敲诈。而沈太师家平素无恶不作的公子倒无辜受害,被人围殴之下不得不拼死反抗,这才铸成祸事。
但臧宓以为如此处置,自然称得上滥刑。宣城公只是脾性桀骜,而今律法中,与旁人的妻妾私通原本就是重罪,其动用私刑自然有过,但刘镇此举只为挟私报公,意在逐个清除世族在朝中的势力。她看得清楚,旁人自然也看得清楚。
臧宓附耳与他低声道:“你如今是君王,若径直粗.□□涉狱断之事,又涉及京中旧世族,往后如何服众呢?不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这状师为那花娘辩护,打不赢这官司,就提拔他往交州为吏。”
只是宣城公的案子,刘镇与臧宓却各执己见,少见地有了分歧。刘镇早看宣城公不顺眼,其家中竟出了这等丑闻,心中自然大快不已。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将这位桀骜不驯的国公治罪,流放到北疆去。
以致有钱有势之人,藐视践踏律法,出了事情只要赔点钱,哪怕是杀.人纵火,淫.辱妇人的重罪,只要出身时含着金汤匙,便可凌驾律法之上,赔点钱了事。如此这般恶行得不到惩处,养出一帮怙恶不悛、藐视众生的纨绔子弟。
架空世族之重权后,刘镇每爱携着臧宓往刑部、大理寺等听讼。从前朝中律法,刑不上大夫,若有世族子弟犯罪,每以家中奴仆代受刑罚,更有偿金制,以罚金取代徒刑。
宣城公身为文采斐然的一代文豪,被这般打压,此举自然大失天下文人之心,将来必有人对刘镇此举有些诟病。
这宣城公年方二十七,生得芝兰玉树,凛凛风华,真正的唇不点而朱,面不敷粉而白,又无寻常世家子弟附庸风雅的矫柔造作。往年每有名篇佳作流传,京中为之纸贵,受士庶追捧。又因其性情豪放骨鲠,不媚俗不阿谀,被品评为京中第一公子。
臧宓因刘镇处罚太过而为这宣城公求情,刘镇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想她从前便说心中心仪之人,恰恰与这宣城公如出一辙,比之徐闻之流更易得女子芳心。
这些新政打破过去世族垄断官场,以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低阶士族子弟和寒门之人唯有望阶兴叹,暗恨门阀森严,人生永无出头之日,时不时就要造反起义;而朝中硕鼠横行,贪污受贿渎职等乱象乌烟瘴气。而真正做事之人却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