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到她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深深的低下头。
官伎按例是不能赎身的,可对于权贵来说,想要一两个官伎脱籍并不是难事。
范娘子跪地又给两个人磕了个头,“两位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准备。”
领路的范娘子隐晦又紧张的看了一眼南欢的面色,恭敬的笑道:“半月前有位公子砸坏了些东西,这便换了新的来。”
很快进来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女童,手中端着盘子与酒水,挨着桌边放下,小心翼翼的为二人倒酒。
南欢沉默不语跟着范娘子进了房间。
凡是大案,要案,主犯或许只是一人一户,但相牵连的绝不止一人两人。
范娘子赔着笑说道:“咱们这地方也不怕您笑话,只要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大人们一开张,教坊是永远不愁新人的。”
这间房间没有点香,从进入这里起,她入口的东西只有这么一杯茶水, 而且是只喝了一口马上就起反应。
男丁倒还能一死图个轻快,女眷活着,却比死了要痛苦的多,一辈子都是贱籍,卖酒卖皮肉换来的钱财全让教坊收走赎罪,生下的女孩还要继续生生世世做教坊的摇钱树,没个尽头。
宋灵挡了一下女童的手,从她手下拿出酒壶,“我来倒就行了,你下去吧。”
这位宋芸不过跟她一样是被魏玉所负的倒霉人罢了。
宋灵一惊, “你脸怎么这么红?”
南欢慢慢抿了一口茶,“既然要救人就救到底,一朝金枝玉叶落难。这放出教坊,一个小女子孤身一人,怎能抵御世道艰难?
宋灵饮了一口酒,“看来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成王败寇,这样的道理我懂。我那位大哥哥死也就死了吧,他不够聪明,女儿生的也蠢。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姓宋。真要落到这般境地,我的确有几分不落忍。”
宋灵, “还是你想的周全。”
南欢掀开衣服,白皙的皮肤上起了大片的红疹。
南欢放下茶杯,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脖子, 越摸越痒, 痒的出奇,不止脖子痒,好像一瞬间全身都开始发痒。
即便没有宋芸,魏玉有了攀附之心,总会有苏芸,柳芸。
白日的教坊静悄悄的,姑娘们见了宋灵与南欢都诚惶诚恐。
宋灵好像根本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南欢收回目光,“我看不仅是东西换了,好像还有些新人?”
其实也不止教坊,不比宫中到了年纪会把宫女放出宫。世家大族的家生子,家伎亦是如此,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宋灵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酒杯,倾身上前, “欢儿,你怎么了?”
宋灵给南欢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身体不好,喝些茶水罢了。她们这里的茶一般,你将就一下吧。”
范瑶诚惶诚恐的又向南欢行了一礼,她的态度带着明显的讨好和紧张,“王妃还记得奴家,奴家真是满心欢喜。您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奴家,奴家一定让您今日尽兴而归。”
南欢强忍着皮肤的瘙痒和灼痛感觉, 目光扫过房间四周, 冷静的说道:“茶水有问题。”
宋芸的确曾给她带来过很大的伤害,但南欢不认为缘由与过错在这位郡主身上。
小童退了出去,房间中又剩下两人对坐。
当初骄傲肆意的郡主,此时穿着色彩艳丽又轻薄得会让一些守礼的正人君子怒斥不成体统的裙装,身量更是消瘦了一大圈。
南欢莞尔一笑,“我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这种程度。”
她匆匆一眼瞥过去,这一群人中有老有少,不过最年老者,也就三十出头,其中不止宋芸一个熟面孔。
曾经南欢也尝过一朝从云端跌落,受人白眼的滋味,此时见旁人落难是说不出什么奚落之语的。
南欢在这些姑娘中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
“殿下将我想到哪里去了,您以为我还在妒恨宋芸吗?”
宋灵正色道:“欢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眼里你比我那些亲姐姐跟我还要亲。宋芸她不能与你相比,我想帮她脱离教坊,但到底怎么处置她,我也没想好。不过你放心,只要她不在教坊,今后过的如何我不会再管。今日带你来是因着我不想瞒你。”
跟她订下誓言的人,背弃誓言的人,负心于她的并不是宋芸,而是魏玉。
眼下对方落到这步田地,昔日的金枝玉叶沦落到教坊卖笑。
宋灵挽住她的手臂,声音欢快,“好久没来,你们这摆件换了不少。”
第七十四章
两个人被请上了阁楼。
殿下不如将她纳入掖庭,也算有个居处,有口饭食。另外,殿下既然与范娘子交好,何不让她也脱了籍,放她一个自由呢?”
南欢捧着茶杯暖了暖掌心,“来教坊喝茶算什么饮酒作乐呢?今日殿下带我来便是为了让我见方才那些人吗?您想要她们离开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