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彻底和她各自天涯,要是她在他遥不可及的地方有任何遭遇……
火车颠了一下,缓缓启动。
他没来得及喘气,急切穿梭在旅人疲倦的车厢里找人,最后在两节车厢相连的角落,看见苗靖。
“陈异,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知道事情的过去以及它的真相,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理由,我不能指责任何人,包括你,陈异,我理解并感激你做的一切,我恨不得跪下来谢谢你曾经对我的付出,但你并不需要我的回报,也无法改变事实……陈异,我总是一个人,我总是被人一次次抛弃……”
女孩的嗓音柔软,沾着午夜的寂静和幽暗,低低呢喃:“国内国内,远点近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只是一个人,就算我出什么意外死了,被男人骗了,遇上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在意。反正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苗靖挂了电话。
他听见电话里压抑的绵软嗓音,胸膛五味杂陈:“苗靖。”
有鸣笛声和站台广播响起,到站列车缓缓驶入藤城车站,乘客们看见进站的列车,挪动脚步,交谈几句,坐好上车的准备,苗靖低头不看他,拎起了身边的行李箱,找到自己对应车厢的位置,等待列车滑至面前。
一个地点。
陈异叉腰站在她面前,胸膛起起伏伏,阴影笼罩着她,冷峻得像座冰山,眼睛闪着怒火。
“不想留在国内。”她把拳头捂在嘴边,呵一口热气:“陈异,生活在哪里,对我而言都没关系。”
广告牌的遮挡下,铁轨相隔的另一侧站台,几名疲倦沉默的乘客站在电梯下行,走出电梯,分散站在黄线外默默候车——其中有个窈窕的身影。
“我去找她!”他匆匆撇给波仔一句话。
陈异在火车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冲进车厢。
陈异火急火燎冲到火车站。
“苗靖……”他目眦欲裂,“你……”
他颤颤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全身血液突然上涌至脑海,又是十几岁时跑酷爬楼的嚣张不羁,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动,跳跃,滑行,跨步,朝着那个纤细人影方向狂奔而去。
“你不是一直都让我滚吗?我回来了,你还是想让我走……那我只能走,离你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回来,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吗?中国,我们脚下的土壤,从地心穿过去就是南美洲,我们大概站在地球的一条直径上,却相隔半个世界,这是地球上最短又最长的距离。”
她一双眼睛倏然亮如星辰,像是流星划过,慢慢归于平静,轻轻抿着自己的唇,长睫一眨,眼里浮着隐隐绰绰的水光,幽幽看着他。
陈异顿住脚步。
两人各自僵站着,良久没有说话。
“陈异,你要么选择这辈子和我分隔万里,要么选择跟我走。”苗靖深吸一口气,“出国。没有人认识藤城的陈异,没有被逼着只能念职高的陈异,没有养家糊口的小混
他双手叉腰喘气,抹抹额头的热汗,冷峻目光沉沉盯着她,像一头冷怒的狮子。
陈异仿佛听见火车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打电话过去,苗靖已经关机了。
“异哥,异哥。”
她要是没疯,她就知道,一个女孩子万里迢迢跑半个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她一个人,身上瘦得跟个什么样,在一个遥远又陌生不安全的国家,遇上点危险,那边的男人随手拎拳就能揍死她……
高大身形缓缓逼近,她倚着车壁站着,凝视着窗外漆黑夜幕里飞掠的零星灯火和模模糊糊的城市剪影,再从车窗看见身后的影子,转身,撞见他冷戾怒气的眼神。
“知道。”她似乎失神,良久才动作,从包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夹,平静递在他面前,“这里是你的身份证,护照,火车票,去哥伦比亚的机票,家里的重要文件和你所有的银行卡。”
陈异错愕惊讶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他满脑子都在飚脏话,脸色冷戾,重重咬了咬牙,脸色紧绷,握拳恨恨捶了拳墙,再来回踱几步步,揉了把自己的短发,最后仰头闭眼,长长吐了口气,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往外走。
“到底想怎么样?苗靖,你到底怎么想的?”他脸色铁青,紧绷着脸庞,气息像刚刚平息的火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苗靖!国内不行吗?这么多城市不够你住?”陈异声音怒吼,他明白自己在生气,却生生克制不住这种愤怒:“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到底怎么想的,跑那么远。”
半夜的藤城车站清寂冷清,其实她来过这次很多次,从八岁到十八岁,因为各种原因一次次的光顾,他也送她来过好几次,把她放在这里,跟她告别过,候车厅寥寥数人,他急切慌乱地找,完全没找到她的身影,因为心慌意乱以至于浑身带痛大汗淋漓,他大声喊苗靖的名字,英挺的眉眼拧成焦灼神色,直接冲去了站台,在午夜空荡荡的站台来回奔跑寻觅。
她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清丽的脸庞和深静的眼睛,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