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慢慢起身,含着泪咬牙切齿,用一种极为厌恶的目光瞪着皇帝,一字一句道:“我没变,是你变了,你防着我!这一切,都是我该得的!我才是赢家!我要做太后!我要温家荣耀一辈子!你不晓得吧!我叫温家人把应城的兵调来了!我要打显王一个措手不及!你必死无疑你!”
太子扶着她,打断了她还没讲出口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的下颚线绷紧,远远看着宫门,表情显出两分强硬来,道:“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母亲不要想了……”
玉门关的战报是真的,陈肃传回来的也一直都是真消息,陈肃确实是老了,这是带着随州的人回来了。
太子看着手中的剑,他已经虚弱到不太能抬起来了,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你去伺候着吧……在谢家还挺安全的。”
太子安静一会,叹了口气,握着剑道:“到底是我棋差一着。”
太子想了一会,皇后就跌跌撞撞地出来了,见太子拿着剑,一下便扑到太子的怀中,双手颤抖着,“孩子,我的儿!我的儿啊!咱们,咱们……”
温家打应城调兵,叫飞旗营上街烧伤抢掠以来,就注定了温家的死局。
皇帝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喘气喘得像个破风箱一般,过了半晌,他也笑了,他的身子早已油灯枯尽,语气忽然变得柔和起来,“皇后,这么多年了,你没什么长进,太子身子不行,指不定走得比朕还早,为了江山,为了社稷,朕不可能叫他登位,皇孙又如何,接着叫温家扶持幼主,以下犯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温家不可能再这样了,温家不会再出下一个皇后了……你太鲁莽,你叫人利用了,你这么一遭,自己送温家上路了,把把柄送到旁人手里了,是你自己断了太子的生路……”
太子早年就有太医讲了,他能活到二十岁就不错了,为了皇后,为了太子妃,生生撑到了三十多岁,他有一具躯壳,内里的底子已经耗空了。
皇后忽然又看着皇帝笑了笑,像是年轻时的模样,柔声道:“这皇位,日后总归是太子的,早一些晚一些,又何妨呢,这可是大乾的太子啊!太子妃现下就在生小皇孙呢,陛下,这可是您的血脉啊,您唯一的皇孙啊……”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乾清宫中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妇扯着喉咙哭喊着争吵,同这世间无数的平凡的夫妇没什么不同,指责对方,贬低对方,怨恨对方,怒骂对方……
不管是谁登位,温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皇后原本还能保持平和,现下忽然猛地锤了一下桌子,流着泪狠声道:“是你变了!至亲至疏夫妻!至亲至疏夫妻!你变心!你想整治温家!你要杀我的娘家人!你要把昭儿的皇位给那个谢琅玉!给那个竖子!你变了!是你变了!”
”
得了消息,边上连忙有下人出去禀报了皇后,那小内侍边抹眼泪边道:“娘娘安好,只是叫人谢家人管束了。”
太子愣了一下,意味不明道:“谢乘风真是生来克我的啊……”
短短数月,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深陷了下去,仿佛一个骷髅架子立在这。
皇后此番破釜沉舟,最紧要的一个缘由,其实不是太子妃要生产了,而是太子要不行了。
皇帝见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摆了摆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瘫在座椅上高声笑道:“报应啊!报应啊!皇弟!是你给我的报应啊!”
屋里的帝后二人还在僵持,太子穿着盔甲守在外边,他已经好几月未在人前露面了,若是叫明月现下来瞧他一眼,必定认不出这是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的。
接着就是本该远在边疆的陈肃将军,现下领着人,打起了清君侧的名头,讲是有歹人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他千里迢迢来助君主,正撞上了宫变,要将太子同显王一网打尽。
前方捷报频频,传来的消息里忽然多了应城军队的名字。
太子身旁,一遍又一遍地有人来传消息。
没过多久,一个小内侍又打探了消息来,他眼睛红肿,是一路哭着来的,低声啜泣道:“殿下!小主子是个,是个女郎!不是小皇孙!”
太子瞧了眼天色,语气微讽道:“有三个时辰了吧,叫她不要吃药,不听……赶这么着急做什么……”
边上的内侍不敢搭话,缩着手脚道:“娘娘疼得厉害……还有那谢家夫人,带着人将两仪殿料理了……”
太子怔了一下,还算镇静地抬手抽出了腰间的剑,轻声道:“太子妃如何?还真是天要亡我啊……”
太子面无表情,瘦到脸颊上的皮肉都贴在骨头上,发出一种叫人触目惊心的青紫色,边上的侍卫都不敢瞧他。
皇帝又咳嗽两声,忽然看着皇后,恍惚道:“你还是变了,你老了,心里也变了……”
年纪还算年轻,却有着数也数不清的病痛。
外边不住地有人来传消息,原本早该半个时辰前就到的应城军队,现下都没有人影。温家的人带着飞旗营的人同显王打杀起来,现下还不晓得是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