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爷每回帮他换药，光是看着都龇牙咧嘴，偏偏崔珩格外地能忍，一声也不吭，顶多撒药的时候闷哼一声。
崔珩迟疑了片刻, 须臾又摇头：“我既这般说了, 便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还望祖父成全。”
“西北战事一触即发，突厥人骁勇善战，你这一去, 少则三月，多则三年,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 万分凶险, 你便那么确信能保证自己周全，保证立下战功，保证有命能回来迎娶那个女子？”老国公质问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后悔吗？”老国公转身问道。
换了好几盆血水，又上了遍金疮药后，崔珩身上的伤口才没那么狰狞。
“孙儿定会竭尽全力。”崔珩答道。
几个人连拖带架着，才把崔珩挪到了里间，
崔三爷一拿开, 酸枣木的拐杖已经被打的微微弯了。
“那孙儿多谢祖父成全。”崔珩伏地郑重地跪谢。
崔珩攥了攥手心，半颓的背又缓缓直起，仍是沉声道：“三叔继续。”
“你倒是自信。”老国公此番已经是给崔珩台阶下了，劝说无果，他又背过了身：“那就继续打！”
“是。”崔珩微微垂眼。
崔三爷得令，慌忙将昏过去的崔珩扶起，又朝着身边人的吼道：“还不过来搭把手！”
老国公一见他这条副执着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打死他。
“我不答应，你便要去西北？”老国公又问。
偏偏崔珩骨子里是个倔的, 一声也不吭, 也不呼痛，仿佛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不是他一样。
但挨打是一回疼，换药又是另一种疼，纱布与皮肉分离的那股钻心疼仿佛要活活把人撕下一层肉似的。
老国公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那若是没命呢，你岂不是要让她做寡妇？”
但到底于心不忍，他背了背身朝崔三爷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再去请个大夫，不要让这个孽障死在我的眼前，扰了我清修！”
第98章 爆发
老国公瞥了一眼那沾血的拐杖, 心里也不是滋味。
老国公背着身, 听着身后一声一声地重击，眉心的褶子叠的越来越深。
老国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老了, 心也软了, 当打到三十下的时候，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叫住了崔三爷：“停。”
这回，崔珩伏在地上，吐息也微弱下去：“五十杖孙儿已受，三弟的病孙儿也已请了大夫治好，于情于理，孙儿皆已无所亏欠，不知祖父是否应允这桩婚事？”
他声音依旧沉着，但唇色却已经失血到发白，额上的汗也如雨滴一般，汇聚到下颌往下落，仿佛下一刻便要撑不住。
“你已然把一切都算计好，我答不答应还有何必要？”老国公竖着眉瞪他。
老爷子这回看来是真的气狠了，崔三爷摇摇头。
她很少对他笑，但笑起来颊边浅浅的两个窝，极为好看。
焰火下的脸，对着他浅浅的笑着。
陆雪衣还在等他回去，他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捱过这五十板子，才能正大光明地娶她。
但父亲既这么问了，显然也是心疼了，后面二十板子崔三爷便斟酌着往轻了打。
果然，老国公只当没发现似的，负着手站着。
但五十大板打完，崔珩白色的中衣还是已经被鲜血浸透，紧紧贴着皮肉，格外触目惊心。
崔珩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慢慢直起背：“不悔。”